趙刀刀點點頭。
其實她不笨的,并不好騙,不知道老闆娘為什麼覺得她像個傻子。
老闆娘在身後像個殷切的老母親一般注視她上路了。
那目光如有實質,來這裡之後,這還是趙刀刀第一次感到有些壓力。
船很大。
甲闆寬敞,桅杆高大,船帆高挂。
這一艘船就能載下一百多人,
趙刀刀排着隊等上船,周圍人聲鼎沸,來送人的、來登船的将碼頭堵得水洩不通。
黑壓壓的一片,趙刀刀還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或許門派招新弟子的時候也是這樣吧,可惜她從來沒去看過。
到了船上才寬敞起來,有地方透氣。
上船之後船票驗過就被撕毀,頗有幾分有去無回的意思。
船開了。
漂在水上,搖搖晃晃。
有不善水性的,上了船就繃着一張臉。有熟門熟路的,一上船就走得沒了影兒。
多的是成群結隊,圍在一起交談的。
自然,也有獨身一人的,待在僻靜角落。
趙刀刀在船尾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待着。抱着自己的刀斜靠着,小聲說話。
“小刀啊,我交到了一個朋友。”
“嗯。”
“交朋友原來可以這麼容易嗎。”
刀子精沒有接話了。
趙刀刀就自顧自地說着。
說林子潮濕,說店鋪氣派,說老闆人好。
說累了,便扒住船邊,望下去,水面風平浪靜。
河水是藍色的,讓她想起周忌帶她去看的那片海,但海水洶湧,巨浪滔天,太容易讓人畏懼而忽視了其本身的美麗。
山上待得久了,總是向往有水的地方,去過之後反倒沒那麼牽挂了。
之前有些不被待見,在山上過活了幾年,才不容易地交到第一個朋友,還是一把隻能和自己交談的刀。
好在。
這裡是不一樣的。
船在河上走了兩天。
這一路運氣不錯,沒什麼大風浪,天氣也始終晴朗。
老闆娘給的幹糧很好吃。
趙刀刀打聽到了些消息。
水城四通八達,也是進入武洲唯一的入口。
武洲乃是江湖的中心,十一城便在其中,所以世人常說,到過武洲,才算入過江湖。
她要去的柳城就是十一城中的一座。
武洲有一十一城,唐賀二堡,四座山頭,大小門派無數。
據說最早的時候,十一城本要送給天下武學巅峰十一人,但有位一心求道,棄城而去不知所蹤。
開了這道先例,規矩就被破了,從此十一城城主便隻是高手,卻未必在榜上了。
但這些城仍留着原來的另一道規矩,若是戰勝城主,可以讓城主完成一個要求,不違道義即可。
前提是城主接戰。
這算什麼破規矩,趙刀刀聽着就覺得不公平,她接連問了幾人,卻發現船夫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對這些高手是誰,棄城而去的是誰,十一座城分别叫什麼一概不知。追問之下隻會神神秘秘語焉不詳,說來說去,趙刀刀聽出來了,他們最熟的還是水城和唐家堡,别的都是道聽途說,還隻聽了個皮毛。
算了,柳城在就行,老闆娘總不會說錯地方。她又回到自己的角落待着。
船到了。
船速越來越慢,最後颠簸了兩下,靠岸了。
水城的碼頭全是往來的船隻。
上岸的人像一根線連綿不斷。
岸上還有前來迎接的。
人山人海,比上船那會兒還多。
趙刀刀早早就排在出口了,但下船卻沒有上船時的有序。
船夫簡直是在趕人,不斷催促着“快點”、“跟上”。
她順着人群被推推搡搡地擠下了船。
趙刀刀離得遠些,從密集的人群中脫身,才回頭看去。
她驚奇地發現靠岸前就站在船邊的人居然還在。
他們這時候風騷地一撩衣擺,輕巧地在地闆上一點,就潇灑地飛到岸邊落下。
還赢得了一些喝彩。
趙刀刀抱着刀站在一邊,看得有些眼紅。
早知道她也站船邊。
走到街上終于真正寬敞起來。
街道開闊,街上什麼人都有,裝飾絢麗的轎子,風塵仆仆的俠士,馬蹄揚起的塵土不絕,賣木劍玩具的都能挽個劍花耍上一兩招,地攤上擺着名家秘籍,還有當街賣藝的。
往來的人仿佛都對水城很熟悉了,并不四處張望,有目的地前行。
趙刀刀試圖混入其中。
她走到一張告示前。
邊角已經皺起發黃,貼了有段時間。
“唐家擂台,迎天下豪傑,欲入武洲……”
趙刀刀看着被撕去下半截的告示,低聲抱怨,“哪個缺德的。”
“而且……”趙刀刀轉身,“你哪位啊。”
下船之後這人就跟着她了,她以為是同路,但繞了一圈還在,那就是别有居心了。
扇子刷的一聲展開,扇面上方露着一雙含笑的眼睛。
面前的青年搖着扇子,“姑娘怎麼稱呼?”
此時正值初春時節,并不炎熱。
趙刀刀沒回答。
他自報家門道:“在下周向晚,見姑娘這把黑刀實在特别,一時着迷,還望姑娘見諒。”
途中這人的目光确實一直緊盯着她的刀。
趙刀刀點頭,“你要是看夠了,就可以走了。”
周向晚又笑了,合起扇子敲在手心,“是我讓姑娘不快了,為表歉意……我看姑娘這是要去唐家堡?在下可以帶路。”
見她不說話,周向晚又接着說,“或者,姑娘有什麼别的事要做?”
這是要跟定她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人,想了想,随意道,“要是我想當天下第一呢?”
周向晚佯裝苦惱,把手背在身後,笑意更濃,“姑娘真會說笑。”
“哦。”趙刀刀轉身離開,“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