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搖搖頭,“不怕。”談到這個,他臉上又恢複了神采,一揮手甩開扇子,“你不知道想找這把劍的人有多少,很多人想找都沒有門路呢。我找了很久才剛好碰上你,好歹有機會見一見,我怎麼都得見一見。”
他自誇道:“我運氣不錯吧。”
趙刀刀點點頭,若有所思。
這麼算,她的運氣也不錯?
趙刀刀的視線落在周向晚的側臉,他的目光那樣堅定,仿佛可以坦然地接受關于那把劍的一切答案。
是不是能夠找到答案就是一件幸事?
順着往下,她看向周向晚手裡的扇子,忽然想起陸懷瑾曾經問起過這把扇子。
她先前就覺得有哪裡不對,現在出了陸家,山上這股子風吹得人腦袋漸漸涼下來,清醒了,她突然有了一個猜測。
趙刀刀問:“你的扇子——是你小叔……?”
周向晚順着她的話看向手裡的扇子,将扇子合上又展開。
“你發現了。”
“唔……你之前說過,你父親認為劍要厚重堅硬,但是這扇子很輕。”趙刀刀不敢說她是聽了陸懷瑾的話才這麼懷疑的。
“嗯,我爹喜歡重劍。”周向晚點點頭,感慨道,“或許我小叔也算是另類吧,他鑄的劍很輕很薄,在他之前,我家人其實沒怎麼造過這種劍。”
周向晚撫摸着扇骨,回憶起這把扇子誕生的點滴,“這把扇子……是他教我做的。”
他腼腆地笑了下,“其實我的鑄劍術隻從我爹那兒學了一半,等我小叔出師我就跑去找他教我了。”
他煞有其事地點評道,“那也是一段不錯的日子,那時候我和他也不是一見面就吵的。”
他說,“我很喜歡這把扇子。”
趙刀刀不解地看着他。輕聲問,“那為什麼……”
周向晚無所謂地笑笑,“他變了,我覺得他和我小時候認識的他不一樣了。”
話到這裡,周向晚歎了口氣。
他也反思過是不是自己太過任性了,但是記憶中的争吵和不歡而散又提醒着他,他沒有做錯。
他們都沒有錯。
沙沙。
突然,悉悉索索的聲音從旁邊的樹叢傳出。
周向晚和趙刀刀迅速站起,警惕地看着那些綠葉。
周向晚緊張道,“誰?!”
大晚上的,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誰會特地撞到他們附近?
趙刀刀下意識握刀的手握了個空,心裡咯噔一下。
黑刀不在這裡。
她的動作一滞,想起出來前刀好好地放在屋裡,這才舒展眉頭,手指漸漸攥成拳,渾身肌肉繃緊,朝出聲的方向看去。
樹叢聳動,葉子簌簌掉落,樹枝被折斷幾根。
一個黑影慢慢爬出來。
周向晚和趙刀刀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從裡面爬出來的竟是個邋遢的老人。
他的頭發已白了大半,亂糟糟地糊在頭上,眉毛遮住眼睛,胡子遮住嘴巴,像是幾年沒有打理過。
身上的外衣已經被劃成破爛,松垮的挂着,手臂上還帶着樹枝刮出的破口。
他跑出來,大笑幾聲,“哈哈,好玩,好玩,你們找到我了!我被發現了!”
在夜色中,他的聲音尖銳又興奮,神情天真好似頑童。
他大叫着手舞足蹈,“找到了,找到了!啊!被找到了!”
趙刀刀和周向晚默默退後一步,神色不明地看着這場鬧劇。
白發老頭開心了沒多久,又神情一變,露出恐懼的神色,手朝四周胡亂地拍打揮舞,擋着頭,躲避一樣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周向晚皺眉問道,“你是誰?”
他本沒抱多少希望,可那人似乎還能聽懂人話,竟真的開始思索起來,“我是——我是——啊——我是誰?”
老人抱着頭蹲下,這樣的思考似乎令他頭痛欲裂,他疼到抱着頭蜷縮在地上。“啊——我是誰?”
周向晚抿緊嘴唇,道,“看衣服是巒嶽派的,我去找人?”
趙刀刀點點頭,耳邊一動,又拉住他,“不用了,有人來了。”
周向晚看了她一眼。
那瘋子的抽搐漸漸停下,他像是完全忘記了先前的痛苦,擡頭道,“哼,你們又是——”
月光灑下,他借着月光看清了趙刀刀和周向晚的臉,突然尖叫起來。
他指着兩人,尖叫着大喊向後爬去,驚恐道,“是你!是你!鬼!鬼啊!”
他神志不清地重複着,“你怎麼回來了!你不該回來的!你不該回來!不對!不對!你們都死了!都死了!”
一邊說,一邊又瘋癫地大笑起來,笑出了涕淚,那張臉被糊的髒兮兮。
或許是他的聲音實在太大,周圍有弟子被他吸引過來,手裡舉着火把,見到是這個瘋子,松了口氣,有些見怪不怪的樣子。
兩個弟子牽制住瘋子帶到别處,一個弟子留下來,見趙刀刀和周向晚的衣服不是派内樣式,歎了口氣,走過來擡手行禮。
趙刀刀和周向晚對視一眼,看着他,等待一個解釋。
這弟子抱歉道,“打擾二位客人了,那個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出來的,白天師兄們就在找他,一直沒找到,沒想到人藏在這裡了。讓二位受驚了,在下替巒嶽派給兩位賠個不是。”
他微微彎腰,拱手。
趙刀刀道,“他是什麼人?”
那弟子似乎也羞于提起這事,又歎氣道,“唉,他……他原是派中的長老,就是練功走火入魔,現在已經神志不清了。”
無奈道,“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跑到這裡了,他本來一直在後山的,看管他的弟子第一時間報了消息,可惜找了兩天還沒找到。多虧二位俠士在這裡碰上,沒讓他跑了鬧出太大動靜。”
他又道歉說,“實在給兩位添麻煩了。”
趙刀刀和周向晚搖搖頭,“沒事。”
那弟子又問,“天色已晚,二位住在何處,我送二位回去?”
周向晚道,“事情解決了就好,我們認得路,不用送了。”
林子不比住處,周圍徹底暗了下來,他們接過找人的弟子好心遞來的火把,往來處走去。
趙刀刀想,下次出來還是帶上黑刀為妙,可惜刀不像扇子,有些顯眼。
她回到房間,一路上總是忍不住去想剛才樹林裡發生的事,這會兒也是。
趙刀刀搖搖頭,這事能跟她有什麼關系,自己準是被那瘋子影響了。
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她歎着氣重重倒在床上,索性不再想了。
“小刀?”
趙小刀沒回應,又睡着了。
趙刀刀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一個翻身躍起,拿起黑刀,決心練了刀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