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取出兩張手帕放在地上,道:“恩人,你的傷真的沒事啦,不用陪我來也可以的?”
趙刀刀點頭,跟着她坐下,“我身體好,傷好得也快,不出來也是練刀,都會動的。”
唐雪嘻嘻一笑道:“恩人你真好,唐二他們受了傷都恨不得十天半月再好,有理由逃了早課,就算隻是一點小傷也要唧唧歪歪的說個不停。”
趙刀刀笑了笑,“那也挺有趣。你呢?”
唐雪道:“唔……我的話,那得分人了。對着唐二他們捉弄兩下沒什麼,要是捉弄我爹被他發現是裝病,兩碗苦藥少不了的,不過,要是恩人來問我傷的如何……”她賣了個關子。
趙刀刀問:“會怎麼說?”
唐雪苦惱道:“我還沒有想好呢。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
唐雪突然驚呼:“那是什麼?!”
趙刀刀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有點點星光微晃。
霧漸漸散了,看的更清晰。
趙刀刀道:“你運氣真好,是螢火蟲。”
唐雪喜道:“我還以為遇不到呢,是我們運氣真好!”
趙刀刀突然起身,道,“等我一下。”
唐雪正疑惑,就見她走到遠處,衣袖輕攏,那點星光消失在夜色中。
趙刀刀雙手捂成球狀,走到唐雪面前,笑道:“你看。”
蟲鳴幽幽。
她張開雙掌,點點熒光從手心飛散開來,圍繞着兩人飛了會兒,有的去了遠處,有的去了天上。
唐雪擡頭去看,漫天星光,璀璨如夢。
她仿佛身在星空之中,但銀河分明還在天上。
她不禁癡了:“好美……”
趙刀刀又在她身邊坐下,等了會兒,望着遠處道:“我以前住的地方有草有樹,夏天的時候也有很多流螢。”
唐雪問:“那一定也很好看,你喜歡嗎?”
趙刀刀摘了根草捏在手裡晃悠,“一開始很喜歡,我晚上練刀,發現那裡的時候還沒有其他人來。”
唐雪道:“後來呢?”
趙刀刀道:“後來有人發現了,也會趁着夜色過來,我就換了地方練刀了。”
唐雪不解:“為什麼?”
趙刀刀提起一邊嘴角笑道:“因為我不想看見他們,他們也不想看見我。”
唐雪又問:“為什麼非要在晚上練刀,白天沒有這樣的地方嗎?”
趙刀刀一愣,道,“有個人問過我一樣的問題。”
唐雪眨了眨眼睛,“是恩人其他的朋友嗎?我還沒見過呢。”
趙刀刀心想,你其實見過的。
刀子精以前也問她怎麼不早起練刀,天天誤了晨練,日日都在被罰。
她斟酌道:“算是一個……老朋友吧。我以前不喜歡白天,白天總有很多人,晚上練刀就沒什麼人會煩我了。”
唐雪道:“恩人有很多朋友嗎?”
“啊……”趙刀刀忽覺被戳中痛處。
仔細想來,在門派的時候楚天師沒有苛待她,他隻是不在意她,他對任何人都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如果把他也算進去,那趙小刀算一個,師父算半個,賣衣服的算半個,總共也就兩個。
趙刀刀丢開手裡被蹂躏過的草又順手拔了根新的,道:“沒有……”
唐雪本以為趙刀刀這樣的人會有很多朋友,看她神色憂郁,方知不是,柔聲安慰道:“恩人現在有很多朋友啦,唐家堡所有人都是你的朋友。”
趙刀刀躺倒在草地上,道:“謝謝你。”
她現在已經很滿足,這裡于她本像是夜空般遙遠,一朝夢醒,她都分不清哪個才是夢,哪個才是真實。
她開玩笑道:“我師父常說,‘自古都是大能者,朋友遍天下。’現在看來,他又騙我了。”
唐雪搖頭晃腦地思索:“其實這句話也有些道理,我爹就常說那些大門派都有很多朋友兄弟,一聲令下便有許多人為他們奔走。”
趙刀刀點點頭,“也是。”
天色已深。
唐雪有些困了,二人拍拍身上的草葉,準備回去。
唐雪靈光一現,問:“恩人回去還要練刀嗎?”
“嗯。”
唐雪張了張嘴本欲勸她,又想恩人天天如此,高手總有些自己的小習慣嘛,妥協道:“那好吧,不過要注意傷口,也别到太晚啊。”
“好。”
趙刀刀拿了刀又出門,練完三遍,林中狂風大作。
趙小刀道:“晚上風大,等下回去練吧,風聲這麼大,已經蓋過你刀聲了。”
趙刀刀道:“行,那最後一遍,你還記得齊闊使的劍法嗎,你說,我來拆招試試。”
一人一刀便頂着風又舞了會兒。
“對了!”趙刀刀看着一片細長綠葉被自己劈開,忽然想起一事,撩開袖子,“我蛇呢?”
趙小刀無語道,“兩天前就不見了,你才想起嗎,那看來丢了也沒什麼。”
趙刀刀沮喪道,“有什麼的,說不定世上隻有那一條會說話的青蛇呢,啊……怎麼會丢了呢?”
她揉了揉頭發。
趙刀刀不死心道:“你最後什麼時候見的它,小蛇有說什麼嗎?”
刀子精沉默片刻,道:“沒有。”
趙刀刀兀自傷心,“怎麼就沒了呢,我那麼大一條蛇,怎麼就沒了呢……”
趙小刀努力回想,他隻記得最後一次見到,是趙刀刀出門的時候,那時候蛇好像還在桌上。
就是沒像以往那樣團成镯子,是什麼樣子……
想得頭痛欲裂,才隐約記起最後一次看到青蛇,蛇直愣愣地爬在桌上,像一把青碧小刀。
繼續想下去,他的腦中像是有根銀針在不停攪動,已漸漸無暇顧及趙刀刀在說什麼。
昏過去前,趙小刀關于那條蛇的記憶已經徹底消失,什麼也回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