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眸光一緊,她搖搖頭,“沒什麼。”
“她沒有為難你?”
唐雪搖頭。“夜深了,恩人也該睡覺了。是不是唐二和你們說了什麼,沒事的,我沒那麼軟弱,不用擔心。”
趙刀刀看出了她的疲憊,但她覺得自己不該離開。
“我想知道。”她第一次這樣明确地對另一個人尋根究底。
“唐雪,你曾經說,我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你,現在你呢,你發生了什麼事,能和我講講嗎。”
唐雪神色微動,咬着下唇沒有說話。
趙刀刀微微笑了下,柔聲道,“你或許不知道,我是個很固執的人,你不告訴我,我會一直跟着你,我不是唐二,沒那麼容易甩開。”
唐雪聽着趙刀刀這番另類的要挾,極不明顯地勾了下嘴角,即使那神色依然悲傷,她好歹是笑了。
“恩人的頭疼好些了麼?”她忽然問。
趙刀刀一愣,“頭疼?”
唐雪道,“顧神醫告訴我的,她說你身上有舊疾未愈,問我你是不是常常難以安眠,醒後又神智恍惚。”
趙刀刀這才意識到今天從破廟中醒來時的确沒有熟悉的頭昏腦脹。
顧傾城留她……是為了治病?
唐雪道,“我說我不知道,她就說,估計恩人這病已有很久,要是不及時醫治,終有一天連清醒時候也會受到影響,所以留你在她家修養幾天,等時候到了再送信讓我來尋你,她還說,怕你性情剛烈,不願平白受人恩惠,她想了個法子讓你心安理得看病,讓我先不要急着聯系你。”
這話似乎對的上,但趙刀刀不信。至少不全信。
“來找我的是周向晚。”趙刀刀道,“唐雪,不要瞞我。”
如果真的沒什麼,為什麼唐雪會失去行蹤,現在又如此低沉?
唐雪強撐起一個笑,“恩人,我說的都是真話。”
趙刀刀直勾勾盯着她,“我想看看唐二帶來的那封信。”
唐雪一愣,“那信沒什麼……”
“唐雪,我沒有和你玩笑,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會一直跟着你,直到我自己搞明白為止。”她指着地上直白道,“我今天就睡在這裡。”
唐雪沉默片刻歎了口氣,露出一個凄切的笑,“連恩人都瞞不住,看來我真的不擅長說謊啊。”
她從懷中抽出一張被保存的很好的白色手帕。“這就是那封信的内容。”
趙刀刀接過,隻是個普通的白色手帕,她展開,看到手帕一角繡着一朵藍色的小巧可愛的雪花。
她見過這個圖案,趙刀刀問,“你的手帕和飛镖上都有一朵藍色雪花,有什麼含義嗎?”
“這個印記……一開始是我母親留下的,飛镖上的是我刻的。”一旦開了口,似乎接下來的話也不是那麼困難。
“我很小的時候她就不在了。”唐雪垂着眼道,“爹爹很少提起母親,關于她的事,都是我纏了爹很久才知道的。她留下的東西隻有一件小衣和一本書,我就是在書和衣服上看到了這個印記。”
衣服是為她縫制的小衣,書是給她留下的話本。
衣服上繡着一朵朵小雪花,藍色的堆成一堆。
書封面一角畫着雪花,裡面有許多故事和冰靈随手一記的想法。
其中有一句唐雪還記得很清楚,“冰中之靈為雪,雪雪,是我最寶貝的孩子。”
她雖然從未見過冰靈,卻從這為數不多的物件上感受到了她的愛。
自那時起,唐雪有了一個秘密:世人都道冬雪寒冷刺骨,卻隻有她知道,雪花是暖的。
有時夢中魇住,她總能感覺到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拂開她的眉頭,一道柔柔的聲音輕輕叫她”雪雪”,噩夢便不攻自破,變成美夢。
趙刀刀道:“你很愛她。”
“嗯。”唐雪憋了十幾天的情緒,忽然一瀉而出,“我想見她……”
“我想見她一面!”
她捂着臉,眨眼間泣不成聲。
淚水沾濕了袖口衣襟。
哭泣令唐雪呼吸困難,趙刀刀沉默着将手帕放在唐雪懷中,站起身輕拍她的背。
一個逝去多年的親人,一具能保屍身不腐的冰棺,趙刀刀恍然明白了什麼。
唐雪的哭聲漸漸止住,隻剩抽噎難以控制。
趙刀刀問,“你母親……在顧傾城那裡?”
“恩人知道了。”唐雪平複神色,“是,顧傾城說她的屍身在玄冰棺裡。”
剛才淚水順着雙手流進衣袖,唐雪縮了縮手。
趙刀刀忽然将她的手腕握住,不由分說地推起唐雪的衣袖。
“恩人?!”唐雪一驚,卻無法抽回手。
衣袖下紗布纏繞,血迹隐隐滲出。
趙刀刀從剛進來就覺得這間屋子香味太濃烈,現在她終于知道了原因,她冷聲問,“她對你做了什麼?”
唐雪終于能将手收回,她略帶些不自在地将袖子放下,“她沒對我做什麼……她隻是按照冰家的傳統,為我母親設了二十八道關卡守住屍身。”
“誰在守關?”
“她請了最頂尖的高手,還找到了冰家仍在世上的長輩。”唐雪的語氣越來越低,“是我無能,不能見她一面,冰家的人就快帶她走了……太快了,爹爹那邊也來不及過來……”
“他們很厲害麼?”趙刀刀問。
“他們很……恩人是想?”唐雪突然擡起頭來。
趙刀刀沒有說話,她的沉默已經作答。
唐雪苦笑了下,“恩人,其實……我比你更早就想過這個可能了。”
“但是你幫了我,或許就見不到你要找的那個人了。”她眼中充滿哀傷,堅定地搖頭道,“恩人,我不想叫你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