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家的人再留五天便要離開。
他們和顧傾城說好,之後便要把冰靈的遺體帶回家族,按照族中儀式安葬歸天。
冰家人對顧傾城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沒想到顧家曆代皆是有情有義之人,收下玄冰棺後也從未得魚忘筌,竟然暗中幫冰靈收斂屍身,一直保管到他們千裡找來。
如此情誼,他們此生不忘。
冰家族長道:“顧小神醫,真的不用我們再留久些嗎?還有什麼我們能做的,你盡管說便是。”
顧傾城道,“不用,路途遙遠,你們按照定下的時間出發,順利的話應該能趕在冬天之前歸家,該留的人已經留了,剩下的人……留得久了,柳城有我在倒沒什麼,路上變數太大。”
“小神醫可否指點一二?”族長虛心請教,他們曆代生活在武洲邊緣,對消息的掌握落後太多,很多事傳過去已經結束。
當年靠着唐家和顧家還能得知一二,冰靈失去音信後,便成了盲人瞎子,耗費十多年才湊出一隻像樣的小隊,再次來到柳城。
一路跋山涉水,若不是運氣好碰上顧家後人,不知何時才能見到故人,得知冰靈消息。
顧傾城的眸光落在族長臉上,冰家人太久沒來過武洲中部,族長年事已高,對現狀的了解卻未必比得上柳城稚童。“來武洲的人變多了。”
她點到即止,提醒道,“不要再去打聽消息,我會将你們留下的人送到唐家,該知道的你們自然會知道。”
“多謝指點。”族長道。
他看向冰棺,目光柔和下來,“顧小神醫,那個姑娘真的很像冰靈,和冰靈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顧傾城冷笑一聲,“是嗎?可惜唐家人無情無義,我們好心幫他保下女兒,他卻對我家趕盡殺絕。”
族長沉默片刻道,“小神醫,此事……或許另有隐情。”
“不會有隐情。”顧傾城道,“我親眼見到他們的暗器機關,不是唐家還能是誰?”
族長歎息道,“若此事當真,等我們到了唐家也會為你讨個公道。”
“不……”
族長打斷她,“小神醫,我知道你用不着我們,但你幫了冰家太多,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收下吧。”
顧傾城沉默着點了頭。
族長握着手杖,快到唐雪往日來的時候了,他忍不住道,“顧小神醫,上一代的恩怨還有唐堡主可以算,依我之見……唐雪是個好孩子,她日日來此,已經證明真心,再這樣下去,她或許經不起再來一次了,能否……”
顧傾城諷刺道,“她生來就過的錦衣玉食,稱心如意,沒人敢讓她有半點不快,現在不過受了這點兒苦,就叫你這個局外人也為她不忍了嗎?”
族長歎了口氣,他看得分明,唐雪受傷時顧傾城臉上也沒有痛快之色,顧小神醫年少有為,同樣不該承受如此重負,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啊。
“族長,如果你不打算替她受苦,就不要再提此事。”顧傾城冷聲道。
……
唐家分局。
趙刀刀将劍缰和信一一放入盒中。
她對不住老闆娘,此事之後,如果顧傾城真的不肯讓她見那個人,她會親自回晚鎮找老闆娘說明一切。
趙刀刀将木盒合上,放在櫃中收好。
她放空心神,将袖口腳腕的系帶緊了緊,磕了磕腳後跟,拿起黑刀出門。
天蒙蒙亮,路上沒有人。
趙刀刀跟着唐雪走進深林。
她們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門前。
極目遠望,走廊的盡頭就是冰棺,二十八人分列在長廊左右。
唐雪擔憂地看向趙刀刀。
趙刀刀一言不發走進長廊。
她穿着自己那件藍色鏽金線的衣裳,拿着一把黑刀。
唐雪隻能看見她的背影,指尖掐入手心,隻覺此情此景恍若初見。
第一天第一人。
趙刀刀與之行禮。
起身後兩人相顧無言片刻,誰也沒動,互相說了一句“請”,這才出招。
這人使劍橫沖而來,趙刀刀手腕下沉,刀鋒豎起自下而上擋住長劍,輕輕一抖,那人感到手腕一陣酸麻,再反手下壓,長劍脫手掉在地上。
“承讓。”
第二人。
二人不多言,點頭示意。
劍尚在鞘中,守陣人突然向前一步,手握成拳向腹部直攻,趙刀刀點地躍起兩丈之高,飛腿踢去,那人急忙側頭閃開,在地上打了個滾,趙刀刀見他并不拔劍,也将刀斜擲在地。
地面上有一層細土,細土下是堅硬的石頭,黑刀與地相碰發出一聲巨響,順着擲出的角度斜插入地半尺有餘,晃了兩晃,發出嗡嗡幾聲。
趙刀刀撤步立穩劈出一掌,那人見她抛刀也領略其意,微微一笑,雙臂交叉将趙刀刀手腕架住,接下一掌。
沒成想趙刀刀手上力氣不小,一接之下突然苦了臉色,整個人被壓低三寸,急忙撤力退開,道:“小姑娘有兩下子!”
趙刀刀微微提了下嘴角,兩個箭步上前,突然橫掃他下盤,激起一片灰塵,模糊了視線。
那人還沒看清,本以為趙刀刀矮身貼地,卻突然見她從塵土中高高躍下,一腳踩在他右肩,肩上一沉,就翻身落到他身後,側頭去看,隻見趙刀刀手成掌懸在他脖子一寸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