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抖着撫上自己胸膛,覺得那裡有冷風穿過,寒意遍布全身。
明明張着嘴卻無法呼吸,她掐住脖子汲取空氣,一轉頭,發現桌上銅鏡裡映出一張憔悴的臉,已經落滿了淚。
趙刀刀禁不住慘笑一聲,無力撐着自己蹲下身子,将自己蜷縮成一團,手捂在臉上,嗚咽流淚。
她一向是不哭的,此刻也該堅強些,但淚水卻無法止住。
不知為何,渾身上下的骨肉也仿佛被什麼漸漸吞噬,透出密密麻麻的痛意。
暗紅的瞳孔被洗的發紅發亮,趙刀刀在房中待到深夜,哭幹了淚。
唐雪第三天早上再見到趙刀刀時,已經不見那半截黑刀,問起時趙刀刀隻淡淡道:“刀斷了,剩下那些留着也沒用,我扔了。”
唐雪一時無言,思索道:“恩人,不知你在風月城住在何處,唐二昨日找了一處院落,已經安頓好了,我和他打算在此暫住,你……願意搬去嗎?”
趙刀刀沒有拒絕,極淡地笑了下,“好啊。”
唐雪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麼快,不過轉念一想,恩人一貫如此。
她問,“恩人還有什麼東西要帶嗎,我陪你去取,或者我在這裡等你?”
“沒有。”趙刀刀搖頭道,“我沒有什麼要帶,走吧。”
到住處。
唐雪終于透露一點過來的緣由,壓低聲音道,“恩人,風波已起,外面現在很亂,你現在待在風月城或者柳城都好,不要再往水城那邊走了。”
趙刀刀有些走神,似乎沒聽到她說了什麼,隻愣愣地點了點頭。
唐雪想了想,叮囑道:“或許現在還看不出什麼,隻是江湖中暗流湧動,近來武洲出現了很多沒有來路的人。”
趙刀刀神色一動,“沒有來路?”
“恩人可知道外面的人進武洲要過唐家擂台?”
趙刀刀點頭,“嗯。”
“這些人都是些從沒上過擂台,也說不出自己到底在哪座城的人,我們仔細追查,發現從水城到牡丹城都有這種人,佩城那邊陸家說他們也找着一位。”
趙刀刀皺了皺眉:“這些人……”
剛才她還在想會不會是趙小刀,但聽唐雪說完已經失望,黑刀隻有一把,不該這麼多人。
唐雪道,“他們嘴閉得很緊,咬死了不說,不知道是通過什麼法子進來的。”
趙刀刀感激道:“你來找我是為了這事……”
唐雪點頭又搖頭:“信中不便說,不過我和唐二過來一是為了來看看你,二是順道通知風月城也要注意些,這裡深入武洲,城中消息閉塞,不能被那些人鑽了空子。”
趙刀刀點點頭,思索道:“我可以幫你。”
“我倒是希望恩人幫我啦,但這事要查一時半會兒也摸不出頭緒,現在把你卷進來并不合适。”唐雪笑了笑,“我要是有用的上恩人的地方,當然不會跟你客氣。隻是……”她的語氣嚴肅起來,“除了這事還有一件,是有關恩人的。”
“我?”
“恩人,外面有很多人在找你,明的暗的都有。”
趙刀刀皺了皺眉,“找我做什麼?”
“我們派人去查過,黑市中好像有人懸賞百兩黃金,隻要找到你。似乎……”唐雪也不能确定消息真假,“他們有的說是因為你身上有一本刀譜,還有的說是有人要找你……喝酒?”
“喝酒?”趙刀刀幾乎是同一刻就想起了迎雪閣的那杯酒,可那姓盧的分明不在乎她能不能喝酒,隻是想要她的命。
她此時也雲裡霧裡。
至于刀法……趙刀刀自從見過方英就有種感覺,或許不止方英一人,這裡應當還有人認識她的刀法。果然有人發現了。
“對了!”唐雪又道,“我最近在風月城尋了好幾把刀,恩人可以先試試,若是不滿意,我再去陸家訂些來。”
趙刀刀一愣,笑道:“好,不過不用那麼麻煩,一把就夠用了。”她見唐雪有些坐不住,道:“你還有事吧,去忙吧,我沒事的。”
唐雪不舍道,“嗯,那些刀我都放在你房裡了,恩人記得去看。”
“好。”
待送走唐雪,趙刀刀走進自己房中。
刀架上放着三把刀。
趙刀刀拎起一把,轉動手腕,在刀柄上一點點變換位置抓握,始終找不到熟悉的感覺。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刀,太輕了,輕若無物。
她走到院中,橫刀而立,正要擡手挑起刀尖斜劈而下,手腕卻一抖,刀重重砸在地上。
趙刀刀愣了片刻,皺着眉彎腰撿起刀,提刀向空中斬去,氣勢乍起,又陡然落空,刀再次重擊落地。
來來回回,趙刀刀試了幾十回,她頭上臉上全是汗水,曾經熟悉的刀法卻一個也使不出來。
到最後連這輕飄飄的一把刀,竟也無法握穩。
兵刃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趙刀刀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這把刀幾經折磨,還完好無損地躺着,自己卻比它摔得更爛。
她腦海中不斷回想起刀斷那一幕,直到此刻恍然驚覺,原來不是刀斷了,而是她一直繃着的那根弦斷了。
她突然扶住胸口,彎着腰止不住地嘔吐起來。
一時間,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如銀瓶洩地,隻剩空蕩蕩的軀殼。
她啞了聲說不出話,喘着氣跪在地上。
身軀蜷縮地越來越小,像是一隻困獸,牢籠不斷緊縮,已經紮進她的骨肉。
趙刀刀死死咬住舌尖想讓情緒平複,然而心髒好像被一隻手攥緊,痛得不能自已。
她揪住衣襟,克制不住的顫抖,腦袋裡的一切都被攪在一起,再也不能尋得片刻清醒。
沒用,什麼都沒用。
“趙小刀,你沒說啊……”
“你沒說過啊……”
他隻是讓她等着。
可黑刀都不在了,她還該不該等,又還等不等得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