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能吃了嗎?”
“透香了就能吃了呗,仔細着燙。”
孩子都是嘴饞的,青腳鹬等不到雞蛋放涼,手指颠來颠去,嘴裡嘶嘶呼呼,忙着扒雞蛋殼。
老丈撇開臉不吃他遞過來的雞蛋,說:“阿翁不吃,你吃。”
青腳鹬咬了口,燙得叼在口中咽不下去,張着嘴一邊呵氣一邊剝另一個。
竈灰裡烤出來的雞蛋是真的香啊,比放了糖還香,比兌了牛乳還香,那是一種幹巴巴的焦香氣,分外濃縮。
明寶錦垂下眼偷偷咽唾沫,就覺什麼東西往她眼前一沖,鼻尖一燙,香氣直接湧了過來。
她下意識後仰了身子,就見個剝得隻剩個托底的雞蛋,光溜溜,香噴噴的擱在她眼前。
“你吃!”青腳鹬笑嘻嘻地說。
藍盼曉忙道:“這是給你的,不白給,拿你翁翁種子呢。”
“沒事兒。”老丈說,“叫孩子吃吧,他們吃了長身子,叫我吃了長什麼呢。”
“長屁啊。”青腳鹬不由分說地把雞蛋往明寶錦手裡一塞,又道:“我阿翁一吃雞蛋就要放屁的。”
老丈氣得抄起一把笤帚就扔了過去,青腳鹬手還搭在明寶錦腕子上,下意識抓着她就往外跑。
藍盼曉忍笑忍得好辛苦,老丈罵了幾句,也笑了起來,搖搖頭道:“混小子!”
等藍盼曉拿着幾碗種子走出來的時候,明寶錦正同青腳鹬坐在溝渠邊吃雞蛋。
青腳鹬的雞蛋早就吃完了,他也不饞明寶錦手裡剩下的半個,攥着那點雞蛋殼,蹦蹦跶跶地往田裡去,把雞蛋殼往田裡撒。
“小青鳥。”藍盼曉牽起明寶錦的手,柔聲道:“我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魚啊。”
青腳鹬趕緊着跑回來,赤足站在淺淺的溝渠裡,仰臉瞧着道旁的一大一小。
“我明兒還去抓,再給你們送去,你們住哪啊?”
“不用了,不好白拿這麼多,叫你翁翁拿去賣吧。”藍盼曉趕緊說。
“就那裡呀。”明寶錦左手一指,又蹲下身将自己掰剩下的半個雞蛋往青腳鹬手裡一塞,歪首笑道:“小青鳥,祝你歲歲平安。”
這說辭是明寶錦自己過生辰的時候常聽人說的,所以順口就來了。
青腳鹬自打阿耶阿娘去後,已經有兩年沒過過正經生辰了,老丈會打理田畝,卻不會怎麼會做飯,連長壽面都能煮成米湯糊糊。
關于過生辰這件事的實感,青腳鹬已經都快淡忘了。
明寶錦對他說歲歲平安時,娘親的聲音忽然響在他耳畔,一聲稚嫩,一聲溫柔,也是歲歲平安四個字。
青腳鹬鼓着腮幫子愣愣看明寶錦,忽然想起什麼,沿着溝渠涉水追上去幾步,喊道:“那你叫什麼呀?”
明寶錦扭臉看他,沒有多想什麼,脆生生道:“我叫明寶錦。”
藍盼曉阻止不及,想想罷了,就對青腳鹬道:“你叫她四娘,或者小布頭就好了。”
青腳鹬踢着溝渠裡的淺水,笑道:“怎麼是小布頭啊?”
藍盼曉細心解釋,“她前年病了一場,總不好,聽老人說,可能是錦字太華貴了,就取個小名兒壓一壓。不過她行四,平日裡我們都叫她四娘,你,要麼叫她小布頭好了,寶錦這個名字,不好在外頭叫的。”
青腳鹬聽出她口吻鄭重,就一邊點頭一邊道:“我大名叫遊飛。”
藍盼曉一笑,覺得這娃娃瞧着隻比明寶錦大個兩歲的樣子,為人處世倒是有來有回的。
遊飛目送她們進了莊子,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道:“嗯?怎麼是文先生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