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飛的嗓子還是孩童聲,又脆又亮的,再加上他是喊出來的,還帶點着急忙慌的感覺,所以極為穿透。
明寶清很快反應過來,所謂‘破鹽罐子’說的就是就是嚴觀,她有些按不下嘴角,掩唇輕咳一聲,蹙眉問:“你怎麼欺負人家了?聽說這家人徒留老翁稚子度日,這等慘事,不會也是你的手筆吧?”
嚴觀正要進廚房,聞言收回腳,轉身往那水井草棚下去。
“明娘子怎麼就覺得是某的錯?”
明寶清見他往那隻掩着張草蓋的破缸處去,淡笑一聲,道:“誰讓嚴帥是刀不是筆,更不是印。若想要明哲保身,做個清流人物,得先辭了這份差事。”
嚴觀果然頓足轉首看她,隻是還未說話就聽得藍盼曉慘叫着從廚房裡跑出來,花狸狸緊随其後,口中黃斑長蟲随着它的躍動一抖一抖,蛇皮粼粼,蛇信吐露,還活的!
“别别,别過來!快,快吐了,我不要,我不要啊!”明寶盈見花狸狸叼着蛇要沖自己來,驚得面白如紙,步步倒跌。
明寶清也驚得連連後退,慌不擇路還踩了嚴觀一腳,聽得他一聲嗤笑,似在譏她膽小。
“不過是一條蛇,也吓得明娘子你……
還沒等嚴觀把這話說完,明寶清又聽‘梆’的一聲響,接着又是嚴觀一聲悶哼,随即感到背上一重,當即退開,任由嚴觀正面伏到在地,露出他身後牛氣哄哄揚着棒槌的遊飛。
衆人震驚呆立,就連龜縮不出的朱姨都探了個腦袋出來,見嚴觀一動不動砸在地上,驚道:“死了!?”
明寶清反應過來,忙把嚴觀掀起來,身後一摸他腦後,竟是有血,不由得沖遊飛道:“你,你作甚呢?”
遊飛抱着棒槌四下看了看,不安道:“剛才不是有人大叫麼,他,他沒欺負你們嗎?”
明寶盈又看向花狸狸,見它不知何時已經跳到牆頭,最要命是口中空空如也。
“蛇呢!?”藍盼曉恨不能縮起腳懸空。
衆人驚惶惶的尋覓着,目光落在老苗姨手中那條軟繩上。
“能幹得很。”老苗姨憂心之餘還不忘誇贊花狸狸,“這大肥蛇夠得上一餐了,沒得好料做蛇羹,做碗蛇粥來吃倒好。”
“苗姨,可不能啊。”明寶盈都吓成啞嗓子了,又沖花狸狸連連擺手,“我再不要這蛇了!”
定是一連幾日見她夜裡餓得翻來覆去睡不着,花狸狸才出去給她弄食了。
老苗姨努努嘴,“你們不吃,他總要吃吧,挨了這樣一棍,不弄點好的糊弄嘴,到時候發作起來,豈不糟糕。”
指尖上拂過的氣息溫熱,明寶清收回手,道:“還有氣,先擡進堂屋裡去。”
藍盼曉和明寶盈忙過來幫忙,一個挪頭,兩個擡腿,短短幾步路,摔了嚴觀兩次,直接把人家摔醒了,也可謂妙手回春了。
嚴觀捂着腦袋坐起身來,瞥了眼邊上戳着的一個個人,又看向遊飛,道:“你們這是打算殺完人抛屍?”
“是我打的你,不幹她們的事,你有什麼就沖我來。”遊飛一拍胸脯。
嚴觀随手摸了顆石子,貼着地甩過去,遊飛便吃痛大叫,捂着腳倒在地上。
“小青鳥!”明寶錦連忙跑過去扶住他。
明寶清也朝遊飛那頭跨了兩步,又轉臉看向嚴觀,道:“你下手怎麼如此狠毒?他若是個頑劣孩童,不分青紅皂白重傷你,你報複總是有理的。可你與他之間有前怨在先,孰是孰非還沒有個說法,他年幼輕率,又有仗義之心,你卻徑直将他打傷,真是下作!”
“年幼?他站起來已有車輪高了,戰時抽丁他跑不了,兵敗殺俘他也要死。”嚴觀搖晃着站起身來,瞧着被女娘們簇擁的遊飛,冷笑道:“你揮棒打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接下來的事?要我死?那方才我昏迷之際就該補一刀,可即便如此,我方才進這院時,滿村的人都看見了,你弄死了我,再怎麼掩埋屍體也無用,反而害了她們全家。倒不如等我離開時,引兩個人證瞧見,再在半路上用絆馬索将馬兒絆倒,我不甚跌個頭破血流,你豈不是有了大好機會。你運道再好一些,我直接跌斷了頸骨,你隻要抹掉痕迹,一切隻有天知地知。”
明寶清隻覺嚴觀既荒謬又猖狂,居然還教别人怎麼殺自己,口口聲聲都是詛咒自己的話。
嚴觀伸手摸了摸後腦,觑了眼手上的血,聲音更冷了幾分,“可若沒有這顆狠心,就老老實實跟着你阿翁種田去!别在這裝相,做什麼仗義英豪?如今弄了個不上不下,反叫一群女娘擋在你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