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時,謝凝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裡。
“姑娘……”看着謝凝被樹枝勾破的裙擺和鞋上沾染的青苔,玉盞是又氣又急。
可對上她那副深受打擊萎靡不振的面孔,滿心的怒氣又都化作了憐惜。
不等她開口詢問,謝凝神色落寞地低喃道:“他走了……”
玉盞被她的話驚住了,愕然瞪大了眼睛。
“玉盞,他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來見我?”謝凝腳步一亂,搖搖晃晃地抓住了玉盞的胳膊,眼裡淨是無助和迷茫。
看着她黯然神傷的模樣,玉盞的心中劃過一絲不忍,她伸手将謝凝抱住,沉默地輕撫着她的後背。
伏在玉盞的肩頭,謝凝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還是落了下來。
這一夜,玉盞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看着她傷心落寞的神情,也一度跟着紅了眼睛。
春光浪漫,終究是大夢一場。
謝凝消沉了許多日,也期盼了很多日,可沈幸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若不是玉盞時常面露憂色,她甚至覺得和沈幸的那些恩愛纏綿是一場虛無缥缈的幻覺。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一切都像往年一樣,可午夜夢回時,她仍是抑制不住地想哭。
院子裡的柳樹隻剩下光秃秃的枝條,就像是她冷寂幹枯的心,再也沒有往日的活力。
平生不知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消沉寂寥的日子裡,她學會了刺繡。如今連繁複的花鳥都能繡得有模有樣。
自從沈幸消失後,她變得不太愛出門了。除了偶爾去寺裡燒香外,她幾乎閉門不出。
這一日,她依舊坐在窗前刺繡,玉盞腳步匆忙地走進了屋子。
“姑娘,崔世子來了……”玉盞的面上神色複雜,既欣喜又憂慮。
謝凝握着繡棚的手一頓,神色淡淡地擡起頭來。不等她開口說話,門外忽然走來了一個清風朗月、斯文俊秀的男子。
他身穿鴉青色錦袍,衣領和袖間繡着金絲祥雲紋,遠遠望去矜貴無雙、氣質斐然。
謝凝擡眸看去的時候,崔琰也在靜靜地打量着她。
她穿着一聲素白的衣衫,面上未施粉黛,卻更顯得清新脫俗。
“姑娘……”見謝凝愣愣地坐着,玉盞不安地搖了搖她的胳膊。
謝凝回過神來,擱下手中的針線和繡棚,緩緩起身朝他行了個禮,喚了一聲“世子”。
崔琰走上前虛扶了一把,眸光清潤地望着她道:“不必多禮。”
“世子怎麼會到這裡來?”見他一直看着自己,謝凝不自在地垂下了眼。
“我到金陵辦些事,去過一趟謝府,卻沒見到你。想着好不容易來江南一趟,總該與你見一面再走。”
見謝凝避開了自己的注視,崔琰眸光一閃,笑着說道:“你我是未婚夫妻,不必如此害羞。”
謝凝面上一緊,不安地擡起頭來,卻見崔琰神色溫柔地凝視着她。
玉盞有心撮合他們,借泡茶為由走了出去,留下二人獨處。
“這别院雖偏僻了些,卻也清幽雅緻,倒是個休養生息的好地方。聽說山上的長恩寺香火鼎盛極為靈驗,你願意帶我去上柱香嗎?”
面對崔琰溫柔的請求,謝凝思慮片刻後,緩緩地點頭應下。
上山的路上,崔琰語氣溫潤地問道:“你平日裡都喜歡做些什麼?”
“就是繡花作畫,偶爾看些閑書打發時間。”謝凝還沒有調試好心情,故而崔琰問什麼她就答什麼,從不去探究他的喜好。
“你喜歡看什麼樣的書,等回了上京我給你買些放在家中。”即便謝凝答的敷衍,他仍是一臉溫柔。
面對他的親近示好,謝凝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玉盞見狀,笑着說道:“我們姑娘喜歡看坊間的話本,聽說上京書肆極多,必然會有許多姑娘愛看的書。”
“當下流行的話本大多出自上京,回頭我就讓人去買,定會搜羅出你喜歡的書。”
聽了崔琰的承諾,謝凝的心中生出一絲不安,她擡眸看向他,柔聲拒絕道:“世子不必大費周折,我自己可以買。”
見她如此疏離客氣,崔琰抿唇笑道:“我們就要成親了,你不必和我客氣。世子一稱太過疏遠,往後你就喚我的表字懷瑾吧。”
懷瑾握瑜,嘉言懿行,他的父母一定是對他珍愛至極,寄予厚望,她出身商戶本就門不當戶不對,如今又失了清白,如何能與他相配?
将落寞壓在心底,擡眸時謝凝的唇邊挂着一抹尴尬的笑意。“我們尚未成親,如此稱呼怕是不妥。”
面對她的疏離,崔琰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就被他掩飾過去。“再過半年我們就要成親了,提前熟悉也是人之常情。你在家中可有小名?”
謝凝搖了搖頭,莫名的對他的親近産生了一絲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