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金色光芒灑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大街小巷熙熙攘攘。
方添韻經過站牌,看到載滿人的公交車,慶幸自己走路就能到基地,不用跟上班族們擠來擠去搶交通工具。
或許她可以在南郊新溫那邊找找房子,搬得離沈司珩的公司近些,正好這邊住了一年,更換一下居住環境,一舉兩得的事,沈司珩肯定會同意。
不過為了避免早上吵架的情況發生,還是詢問過他的意思再做決定吧。
她先到附近市場買了幾個大号收納箱,去附近早餐店買粥和包子,還沒到基地就看到門口站着七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來勢洶洶的架勢讓她誤會是羅會雯又要找麻煩了,沒承想對方态度溫和,微笑解釋:“許小姐讓我們來幫忙。”
方添韻打開微信戳了下許婧媛,「謝啦,改天請你吃飯」
有這幾位的幫忙,加上兩輛超大的托運車輛,他們的搬家進度在太陽落山前就結束了。
安頓完小動物們的新家,剛準備訂包間犒勞忙了一天的辛苦,許婧媛就打來電話。
“搬完了?”
“你提供車和勞動力,速度當然快啦。”
“那正好,出來吧,我在門口。”
方添韻挂電話出門,潮熱帶着傍晚的熱鬧聲撲面而來。
靠在保時捷邊的許婧媛惬意喝着咖啡,她今天打扮得很靓,薄荷綠的緊身裙和妝容相得益彰,精緻得像櫥窗裡的洋娃娃。
比前幾天好看多了。
“上車。”
“幹嘛去?”
許婧媛開門動作滞住,笑笑:“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就今晚吧。”
方添韻想邀請她跟同事一起吃晚飯的話卡住。
以許大小姐的性子,讓她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為難不說,在飯桌上也不會給别人好臉色。
安排好同事們晚飯的餐廳,把場子交給趙曼,她乖乖上車。
夜幕降臨,城市霓虹燈閃爍,車内播放着十年前爆火的金曲。
方添韻瞟了眼導航目的地,竟是高中時期學校組織春遊時她們一起去過的燒烤店。
她記得這家味美量大,奈何所處位置太偏僻,客流稀少,生意慘淡。
後來劃分到郊區,在政府規劃下才逐漸熱鬧,但那個時候,她跟許婧媛不再是朋友,所以就沒有光顧過這裡了。
許婧媛踩着刹車等紅燈,莫名其妙問了句:“你被羅女士逼着搬基地,沈司珩沒給你讨公道?”
“嗯?有。”
“他敢跟自己媽叫闆了?”
方添韻怔了會兒,含糊而過:“比較複雜,一兩句說不清。”
“我可聽别人說,你現在事事都聽沈司珩的,他說一你不敢說二,況且他被趕出來,在羅女士面前根本沒有話語權。”許婧媛一副早就看破的精明樣,戲谑:“這有什麼呀,我們認識那麼多年,至于跟我藏着掖着?”
就知道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打聽到風吹草動就揭别人心底的秘密。
方添韻對她的套路習以為常,随她怎麼耍嘴皮子,不給予反應,當掀不起風浪,也就老實了。
何況剛租了她提供的場地,不至于因為幾句諷刺的話就鬧翻。
熟悉的相處方式倒是把時光拉回上學時期輕松自在的日子。
見慣了身邊那些互送名表包包,吹捧顔值,想出去散心就陪着滿世界轉的塑料朋友,像方添韻這種任由她怎麼搓圓捏扁總能保持處變不驚的性格,還是挺别具一格的。
包括後來單方面提出絕交,她經常為難方添韻,也沒見發過火……
這麼一對比,原來她内心深處是挺懷念這段友情啊。
但她這麼要面子,才不會表現得那麼明顯。
許婧媛從扶手箱拿出一份資料,“你看有沒有興趣。”
“什麼?”
“我朋友給幹旱地區提供的免費捐水公益活動,缺個職位,我推薦了你。”
方添韻呆呆看着她的側臉,沒料到有一天她會介紹工作,而且是……經理職位?!
剛不是還諷刺來着,怎麼轉眼間變得這麼好心?
她有點弄不清許婧媛是故意整人,還是善意大發?頤指氣使慣了?
“怎麼,快被我感動哭了?”許婧媛聲音輕柔,但字字擲地有聲:“女人呐,無論你身邊的他有多愛你,這輩子能依靠的人也隻有自己,自身強大才不會被任何人威脅。”
“許婧媛,你這太突然了。”
“我知道你那個救助基地已經快一年沒有收到募捐了,”許婧媛直言:“羅女士告訴我的,不是我瞎打聽。”
“她還跟你說這些?”
“嗯。說實話,我挺意外你能容忍老太婆這麼久。但是賺錢和公益是分開的,沒錢還要死撐着,隻會把自己拖垮。”許婧媛潇灑地撥了下劉海,“先别感謝我,也别高興太早,你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得看面試結果。”
停好車,許婧媛轉頭就被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吓到了,“你别告訴我,你做什麼工作還要經過沈司珩同意。”
方添韻合上資料,“他為我放棄那麼多,我不能說走就走,而且我現在過得挺好,暫時沒有跳槽的打算。”
其實她給自己的人生規劃很簡單——把動物救助基地做好,待沈司珩在商界闖出一片天,他們按計劃領證、結婚,等七年後爸爸出獄,一家人團團圓圓地過日子。
如果沈家一直不接受她,她就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個沈司珩永遠找不到的地方,開一家咖啡店或鮮花店,帶着爸爸過惬意的後半生。
至于錢财,無論是從前的家境富裕還是如今的落魄,她對這些都沒有太多渴望。
身外之物,夠用就行。
而對于從小所受教育是獨立、愛自己的許婧媛來講,滿足當下是喪失鬥志的表現,她絕不允許身邊朋友有放棄追求美好生活的念頭,“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跟沈司珩分手了怎麼辦?萬一救助基地因不可抗力因素解散了怎麼辦?你有幾個青春霍霍呀?”
“……”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工作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的,你要做長遠的規劃。”
方添韻睨她一眼,“我明白,不用你教訓我。”
許婧媛歎口氣,知道短短幾句話改變不了方添韻的決定,還是硬着頭皮補了句:“你好好考慮再給我答複吧。”
晚上又下起了雨,好像每年七月都是如此。
許婧媛住在東邊,吃完晚飯說送她回家,甚至特意繞了大半個城市,結果剛下高速就堵在路口,一等就是半個小時。
“不剩幾步了,你靠邊停車,我走回去。”
許婧媛看一眼導航,擔心,“走回去起碼二十分鐘呢,雨天路滑不安全,你坐好,别瞎折騰。”
“這條路我閉着眼睛就能走回家,反而是你開車才要注意安全,”方添韻解開安全帶,敲敲門提醒她解鎖,“有傘嗎,借我用用。”
“有。”許婧媛取出儲物槽的雨傘,給她前再三叮囑:“那份工作月底前給我答複就行。”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
許婧媛打斷她的拒絕,非常自信地推薦:“你回去仔細看看那份資料和這家慈善機構的介紹,我保證你會感興趣。”
方添韻合上車門,撐着傘退到綠化帶邊緣,目送紫色保時捷融入熙來攘往的車流中。
她承認自己不是高尚的人,年薪60萬的工作擺在面前,任誰都會心動吧。
距月底還有四天,四天時間不會改變她的決定,她是這麼想的。可是如墜雲端的一年生活快被棱角劃得支離破碎,她又遲疑了。
年輕人能吃苦,經得起折騰,但今天有朋友幫忙不代表以後的難關都會遇到善人。
暴雨如注,路燈灰蒙蒙的,她滿腹心事。
沿着人行道往家走,車燈一閃而過,一雙反光的眼睛闖入視線。
職業病上身的人立刻意識到那個反光是動物的眼睛,打開手機光一照,果不其然,草坪上趴着一隻流浪犬。
雨水打濕了它本就淩亂不堪的毛發,觸到光的瞬間它渾身發抖,站不起來的腿撲騰個不停。
見不得小狗受罪,她用脖頸夾着傘骨,在裙擺處擰了個死結,小心翼翼踏進去,先撐傘擋雨,放輕聲跟動物講話,幾次嘗試伸手撫摸它。
對流浪貓狗,她最有耐心。
很快,小狗放下了警惕。
她掏出紙巾給小狗擦身上的水,發現它背部有很明顯的傷痕,狀态蔫了吧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需要支付的醫藥費太多才被原主人遺棄。
“别緊張,我帶你去看病哦。”
方添韻摸着它的頭安撫情緒,抱它去安全區域,然而翻遍口袋也沒找到能裹它的工具,她責怪自己,如果今天出門穿件外套就好了。
好在離家近,不費多少工夫。
她給沈司珩打了電話,想讓他出來幫忙,卻被告知:“我在公司加班。”
“好吧。”
“怎麼了?有急事嗎?”
“我……”方添韻求助的話卡在喉嚨裡。
她怎麼忘了沈司珩最讨厭把流浪貓狗帶回家,尤其是這些髒兮兮,身上不知攜帶了多少病菌的,若被他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我就是想你了,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沈司珩笑聲裡帶着寵溺,“大概十一點前吧,我買了你最愛的葡記蛋卷,你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好。”
求助不可取,基地又搬家了,她忽然靈光乍現——可以聯系附近的動物救助站呀!
比如24小時寵物醫院診所或者動物義工什麼的。
結果興緻頗高打開手機一搜,她的愛樂動物基地竟是距離最近的,更糟糕的是,附近一家寵物醫院距她所在位置有四公裡!
方添韻最後一個希望放在了打車上,可是雨天路滑,好不容易等來一輛,司機看她腳邊卧了隻奄奄一息的狗,嫌棄表明:“我對動物毛發過敏,你重新下單吧。”
然後就無情取消了訂單,揚長而去。
正待她一籌莫展之際,暖色車燈穿透厚重的雨幕照亮前方,一雙黑色皮鞋踏入傘下。
那人壓低聲音,怕驚擾了周圍空氣,“方添韻?”
“嗯?”
她擡頭撞進漆黑的雙眸,居然是那位此生不可能産生交集的人——聶瞻。
“你怎麼在這裡?”
“你這是……”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噤聲。
他看了看旁邊的流浪犬,眸中疑惑消散,蹲下來觀察,“它受傷了,要盡快送醫院治療。”
“我知道。”
聶瞻從西裝口袋掏出方巾蓋在小狗身上,動作幹脆利落,“這附近有寵物醫院嗎?”
“有的,但是下這麼大的雨,我打不到車。”
他把傘塞給方添韻,不嫌棄地抱起小狗,“幫我撐傘,我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