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吹過,帶起溫檸臉頰的碎發。
她從那聲名字中回過神,伸手撩了撩落到嘴上的長發,往後帶。
抿了抿唇,潤濕一下幹涸的嘴唇。
溫檸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像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難題——
她該怎麼打招呼,去面對這個,她以前認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的人。
濃密的長睫不斷撲簌,眨出幾分酸澀。
溫檸深吸一口氣,勾起唇角,大大方方地回叫:“陳煜舟。”
那三個字一出口,那股壓在心頭的情緒一下散開。
溫檸緊攥着的拳頭緩緩地打開,掌心一片潮濕。
陳煜舟挑了挑眉。
“溫小姐知道我名字啊。”
明明是單純的感慨,但落在溫檸耳中,總感覺多了幾分别樣的含義。
溫檸眨了眨眼,開門見山:“有什麼事嗎?”
陳煜舟懶懶地聳肩,長指勾着一根深藍色的帶子,晃了晃。
溫檸順着看過去,目光越過男人勁瘦的腰腹,落在來回翻轉着的——
工牌上。
工……工牌?
溫檸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道是該先處理陳煜舟并沒有認出她這個事實,還是思考工牌為什麼會在陳煜舟手上,而不是那個陳少。
……
等等——
溫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從紛亂的思緒中抓住端倪。
工牌、陳少、陳煜舟。
共同點是,
工牌和陳煜舟可能出現在過同一個地方。陳少和陳煜舟都姓陳。
工牌、
陳少、
陳煜舟?
溫檸隐隐約約發現到哪裡有點不對勁。
程今禾的話突然不合時宜地在腦海裡回播——
“要是陳煜舟是你的未來老公就好了……”
陳煜舟是你的未來老公就好了……
是你的未來老公就好了……
未來老公就好了……
老公就好了……
就好了……
……
這個世界到底是誰在好啊!!!
溫檸深吸一口氣,伸手從陳煜舟手裡拿回價值五十塊的工卡。
腦海裡劃過那則擁吻的花邊新聞。
機械地說了句“謝謝”,沒有什麼真情實意。
陳煜舟也不計較,收回手,笑笑。
“溫小姐有空嗎?”
七年時間,原來一個人的變化可以這麼大嗎?
溫檸莫名有些不舒服,太陽穴酸脹。
不過是商業聯姻,和誰都一樣。
即使那人是個花花公子。
溫檸安慰自己。
但聽到詢問時,還是有些挂不住臉,冷淡地回:“沒有。”
“喔,”陳煜舟拉長尾調,“那後天結婚的事改日再談。”
……
溫檸咬牙:“現在有了。”
陳煜舟皺了皺眉,狀似思考道:“溫小姐不要勉強自己,有事先忙,不重要。”
溫檸皮笑肉不笑:“沒有勉強,那個渣男放我鴿子了。”
“這樣啊。”
陳煜舟斂眉,點了下頭:“那溫小姐賞臉一起吃個晚飯?”
溫檸毫無情緒波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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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檔湘菜私房菜府裡。
一張五六人的大圓桌,溫檸和陳煜舟對坐兩端,隔了無數個空位。
好在桌子上有玻璃轉盤,坐這麼遠倒不影響夾菜。
陳煜舟遞過菜單,很紳士地開口:“溫小姐來?”
溫檸毫無胃口,搖了搖頭:“陳先生來吧。”
陳煜舟點頭,也不再推卸,長指翻動菜譜,點了幾個菜。
溫檸越聽越奇怪,她記得,以前的陳煜舟從不吃辣,也吃不得辣,一點辣都能讓他整張臉通紅。
點完菜,陳煜舟注意到她的目光,擡頭看她。
溫檸搖搖頭,用眼神回應沒什麼。
陳煜舟收回視線,慢條斯理地用滾燙的開水燙洗着餐具。
下一秒,轉盤轉動,定在她面前。
溫檸錯愕地擡眼,隻見陳煜舟指尖紅了一片,正燙洗着第二套餐具。
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當作沒發現。
等菜端上來時,溫檸的食欲一下被紅彤彤一片的賣相勾了出來,就連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辣椒的香氣。
隻是,溫檸有些擔憂地看了陳煜舟一眼,又飛快收回。
“最近長口腔潰瘍了,以毒攻毒。”
陳煜舟低啞的聲音響起,像是在給她解釋。
可等溫檸看過去,他卻半側着臉,目光落在單面玻璃上。
又不像是對她說的。
像是在看外面精緻的布景。
溫檸也看過去,煙霧缭繞的乳白水汽不斷從池塘上方飄起,有種飄渺仙境的錯覺。
收回視線的那一秒。
猝不及防地,溫檸在玻璃上對上那一雙漆黑的眼。
隻一秒,陳煜舟移開了視線。
那時她才發現,兩人的身影也烙印在上面,透過昏黃的燈光,原本遙遠的距離縮短到幾乎面對面抵頭而坐。
溫檸怔了瞬,火速移開視線,竭力将注意力放到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上。
奇怪的是,明明還是一樣的菜,想吃的欲望大大降低,餘光中時不時瞥到那個人的身影……
有點不受控制的煩躁。
溫檸決定埋頭苦吃。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些菜都是她的最愛。
有點太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