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随越一臉驚怔,被屋裡粗犷剁餡的男人唬住,趙秀芝忙不疊解釋:“越越,你别害怕,那是巴勒恒的朋友,叫顧澤,和你一樣,來所裡玩的。”
她轉頭向顧澤介紹:“這是我們學校新來的支教老師随越,你小子悠着點,别把人給我吓跑了。”
随越和顧澤又相互看了一眼,兩人眸中各有複雜情緒,誰也沒搭腔。
趙秀芝以為他們一個是不好意思,一個是性子冷情,不愛理睬人,沒多想。
她引着随越進去,準備餃子蘸料。
不多時,顧澤把肉餡剁得差不多了,另外一個同事也擀出了餃子皮,趙秀芝吆喝有空的都一起來包。
随越喜歡吃餃子,尤其看顧澤剁出來的還是很喜愛的牛肉韭菜,難免期待煮好後的滿足一餐。
可她不會包。
确切來說,随越對廚房裡面的那一套都一竅不通。
畢竟她從出生起就被能幹的秦芳雅女士全方位照顧,唯一被允許花費心思的事情便是學習。
随越聽趙秀芝說她是甘省人,個子還沒有竈台高的時候便開始和面團打交道,對餃子的各種包法得心應手。
于是,随越黏在她身側,一步一步地學。
随越也不知道為什麼,分明是一闆一眼學的,任何步驟都不曾落下,但包出來,與其他人的成品擺放到同一張鐵盤裡,就是天差地别。
特别是當她剛把竭盡全力捏緊的餃子放去鐵盤,顧澤骨節修長的指尖捏住一隻餃子緊随其後,同排對比不可畏不強烈。
随越包的歪歪扭扭,封口毫無形态美感就不提了,好幾處餃子皮被她扯得亂七八糟,隐約透出了肉餡。
反觀顧澤包的是标準的月牙形,單層褶皺整齊劃一,鼓鼓囊囊,挺立飽滿。
随越悄悄咪咪瞄他包的好幾眼,不死心地又拿起了一張餃子皮,學着他的褶皺褶。
然而照葫蘆畫瓢依舊學了個四不像,又有一處餃子皮直接被她扯出了破洞。
随越趕忙揪下一塊面皮打補丁,忽而又覺得不對,輕聲問趙秀芝:“我這樣弄,會不會煮散架啊?”
趙秀芝仔細瞅了瞅她包出來的,終究沒有老老實實地回很有可能,而是深谙鼓勵式教學那一套,樂呵地稱贊:“不會,你第一次學着包,能包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随越若昳麗山水般清幽淡雅的眉眼彎出淺笑,備受鼓舞,陸續包出不少。
包好的餃子是顧澤他們幾個大男人去裡屋煮的,給每個人盛出一碗。
雖然得了趙秀芝的否定回應,但随越還是浮出了擔心,生怕自己包的那些餃子被滾滾沸水沖得皮肉分離,慘不忍睹。
而她接過大碗一瞧,餃子個個完好無損,幾乎都是漂亮圓滿的月牙形,頗具賣相。
随越越看這些小巧精緻的月牙越眼熟,禁不住掀動眼皮,瞟向對面的顧澤。
率先注意到的卻是他碗裡的餃子。
他那一碗和其他人的似乎都不一樣,堆到上方一層的餃子其貌不揚,好像還有破洞,鼓出紅綠相間的内陷。
随越心髒一收,下意識伸長脖子想要看得更加清楚,顧澤冷不防擡眼,涼涼刺來視線。
随越狐疑叢生的大腦霎時隻有驚駭,匆匆忙忙埋低腦子,夾起一個餃子就朝嘴裡喂,再也不敢亂瞅。
北疆在不少方面存在特殊規定,各個單位必須二十四小時有職員坐下監控底下值班,今天輪到巴勒恒。
但時至飯點,有人三口并做兩口地吞完餃子,去值班室換了他。
人高馬大的哈薩克族男人沒脫防刺服,拉扯椅子落座的響動不小。
他餃子還沒嘗一個就找顧澤聊天,用的是口音極重的普通話:“哥們,咱倆上次見面是四五年前吧?還不是在齊巴爾。”
随越緩慢咀嚼肉香馥郁的餃子,原來顧澤和他認識得那樣之早。
也是,顧澤酷愛攝影的緣故,時常天南海北地跑,一路結識,也在一路重逢。
随越再瞧了巴勒恒寬大厚重的面目兩眼,認真琢磨,記起他就是昨日黃昏,在學校鐵門給顧澤遞過飯菜的男人。
“你頭一回來齊巴爾吧,準備待多久啊?”巴勒恒嘴巴巨大,一口一個餃子,熱情問道。
顧澤吃飯速度也不慢,粗放不羁,沉聲應道:“不一定。”
巴勒恒不奇怪:“也是,你大老遠跑一趟,肯定是要拍到滿意的照片為止。”
耳聞“照片”兩個字,随越由不得微微發讷,筷子戳進一個圓滾滾的餃子,半晌不動。
趙秀芝以為她聽不明白,很是關照她,解釋道:“畢業設計,他大四了,專門過來拍畢業設計。”
随越細長卷翹的眼睫不自然閃爍,快速瞄了下對坐神色無波的男人,沒多大意外。
據她所知,這不是顧澤第一次千裡迢迢地趕來北疆取景。
三年前,他們在荒山野嶺偶遇那次,他也是為了一組照片。
那個幽風凄涼的夜晚,随越壯着膽子坐上顧澤的車,手捧他冰涼的手機,全身繃成筆直線條,饒是困得眼皮打架,也不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