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越不認床,也不在意狂風暴雨制造的滔天響動,但隻要一想到不遠處睡着顧澤,她就心髒亂跳,遲遲難眠。
她好不容易說動顧澤來睡這張床,唯恐惹他丁點兒不快,她盡量縮小存在感,側身睡去床邊,一動不敢動。
不知過去多久,随越豎起耳朵,聽見同床的男人呼吸平穩均勻,十之八.九睡着了。
她等待半晌,确定顧澤沒有其他動靜,小心翼翼轉過了身。
外面晃晃悠悠的檐燈持續運轉,淺弱光亮越過窗簾,照出零星亮度。
随越借到幾分淡光,瞅見顧澤平躺在大床另一邊,同她拉開一個人的間隔。
他雙臂拿出被子,規矩地疊放在身前,自然松弛的入睡狀态柔和了棱角分明的五官,兩片菲薄唇瓣輕輕相碰,隐隐洇開點兒粉。
趁他睡熟,随越眸光一遍遍地掃視他那張平日不敢多看的俊臉,放肆地停滞在最為柔軟的雙唇。
随越唇瓣動了又動,砰砰心跳愈發失控,她鬼使神差地前傾身子,對準他唇角,極輕地印了下去。
她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如何知曉在她落吻的刹那,顧澤關合的眼簾刷地掀開。
随越心頭猛然下墜,大腦空白一瞬,條件反射地後撤身子,要下床逃跑。
顧澤利落地越身而起,拽住她胳膊,輕而易舉将她清瘦的身軀壓回床上。
他眸底一片洶湧幽暗,一言不發扳正她下颌,垂眸低頭,兇狠地接上了那個吻。
那場荒唐旅行的最後一夜差不多也是如此。
顧澤以防擦槍走火,訂了兩間房,但随越梳洗完,去敲響了他的房門。
她視而不見顧澤晦暗的目光,固持己見地穿着吊帶睡裙走進去,非要和他睡一張床。
衣衫清涼的兩人同塌而眠難免越線,吻着吻着都有了異樣。
顧澤打算像以往每一回一樣,停下來去沖涼。
随越藤蔓似的手臂卻纏緊他腰身,咬上他脆弱的喉結,顫顫巍巍說:“我想做。”
具體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随越很少再夢到那些荒唐。
有可能醒來總是大汗淋漓,心悸強烈,仿佛脫了一層皮,她大腦自動啟動了保護機制,壓抑到了至深處。
今下始料不及地提及,對方還是顧澤,随越一怔再怔,昏頭昏腦地側回身去。
顧澤目色沉沉地盯她好幾眼,丢開工具袋,洗幹淨手,去拿她玫瑰香的沐浴露。
随越錯愕,跑過去阻止:“你做什麼?”
顧澤暫停動作,不容商量的堅決口吻比之三年前初遇那段時間,過之而無不及:“拿上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跟我走。”
随越方才墜落一場波濤滾滾的回憶浪潮,意識混沌,徹底回過神來,已然提着裝有幹淨衣褲和洗漱用具的袋子,站到了顧澤租住的房子前。
這棟低矮平房表面看上去平平無奇,除去配套的牛圈羊圈顯而易見的大,與其他人家相差甚小。
房門一開,随越才明白趙秀芝的描述一點沒誇大,裡面别有洞天。
裝潢融入現代化的同時又不失哈薩克族特色,随處可見花紋繁複,色澤鮮亮的刺繡氈毯,精緻華麗。
牆面還有獸骨、動物皮毛、冬不拉等裝飾。
但這一想到這套房子目前的使用權歸顧澤所有,随越就不好意思多看,跟着他去了浴室。
淋浴設備估摸是才換過,款式功能遠遠超出供電所的。
随越進去反鎖房門,暫且隔絕顧澤,才徹徹底底舒了口氣。
她洗頭洗澡一塊兒,磨磨蹭蹭一兩個小時。
等她換上幹燥衣衫,習慣性地将頭發吹成半幹,随意披散在肩頭,拉開浴室門一望,顧澤坐在斜對面沙發上。
他脊背稍有彎曲,雙腿大喇喇岔開,修長指間夾有一支點燃的煙,雙瞳如炬地盯着這個方向。
雙方視線即刻在半空接上,随越愣了下,站定沒動。
青煙袅袅,顧澤就那樣一瞬不瞬瞧着她,他指尖下意識挪向燃燒的猩紅,有掐滅的趨勢。
一如三年前一般,他一見到她就會自覺摁滅。
可不知考慮到了什麼,顧澤忽而頓住,任其煙霧彌散。
随越别扭地摸兩下耳垂,掏出身上為數不多的現金,放在入戶櫃上就準備離開。
顧澤幽幽開口:“我不用現金。”
随越忐忑地瞥他一眼,收回放現金的手,不得不說:“我掃你收款碼。”
顧澤找出手機站起身,趕在她走近之前,還是熄滅了煙。
随越站定在他跟前,低眸細看,他打開的哪裡是簡單收款碼,而是微信号的二維碼。
她瞬間想到那年離開阿勒泰以後,毫不留戀地删掉了他所有聯系方式。
當然包括微信。
随越擡起眼,清透瞳光閃爍費解。
顧澤才不會好心地為她答疑解惑,不容置喙地說:“掃。”
随越唇線繃直,順着他的意思,快速掃了。
反正加了還可以删除。
随越在這件事上極其速度,立馬轉賬一百元。
她正要掉頭走人,顧澤猝然問起:“明天來不來?”
随越訝異,不假思索地回:“不來。”
“以後都不來了。”比起不能用淋浴洗澡,她更怕和他糾纏。
顧澤瞳仁忽暗,目不轉睛凝視她,金屬碰撞般的磁性聲線尤為笃定:“你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