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做不到。
偏在這個時候,馬兒似乎在随越小心謹慎的挪動間接收到了某種信号,開始走動。
它幅度不輕,颠得随越身子一晃,忙不疊趴下去,死死拽緊缰繩。
數米開外的顧澤約莫耳聞了異動,駐足回過頭,稍稍一挑眉,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随越鬓角細碎的發絲在風中淩亂,狼狽地趴在馬背上,第一時間朝他望去,條件反射似的。
自然注意到了他不善的,席卷揶揄的打量。
随越一萬句髒話争先恐後地沖上嗓子眼,又被一瓢結結實實的冷水潑了回去。
人迹罕至的河岸地區,四下除了深深淺淺的綠便是瑰麗到攝人心魄的水天一色,她又一次陷入了求救無門,隻能将希望寄托到他身上的境地。
無可奈何,不得不為。
馬兒還在漫無目的地晃蕩,随越每被它搖晃一下,心肝都要收緊一寸。
她哭喪着一張小臉,别别扭扭地細聲說道:“那什麼,你可以過來扶我下去嗎?”
顧澤止步在一棵樹齡不可估量的胡楊樹下,樹幹粗實,三四個成年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得過來。
他好像沒聽清:“你說什麼?”
随越不敢亂動,維持窘迫貼合馬背的姿勢,略微加大了點兒音量:“你幫我一下。”
顧澤健碩的雙臂環抱在身前,姿态閑适:“你在求我?”
随越登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咬唇,嘴硬道:“誰求你了!”
她憤懑地扭過頭:“當我剛才沒說過,不要你幫。”
身後胡楊從底部分出兩根主要枝幹,一立一倒,同樣勃勃生機,顧澤跳坐上橫倒的那一枝,隔着一段距離直視她。
哪怕能看到的隻有一個圓弧飽滿,滿是倔強的後腦勺。
三載歲華當真冷酷無情,會在難以觸及,難以想象的角落,全方位雕琢修改一個人。
三年前的随越可是會服軟的。
她肯定也清楚,其實她什麼也不用做,什麼話也不必講,隻要撲閃水潤靈動的大眼睛,直勾勾注視他,他就拿她丁點兒法子都沒有。
那年暴雨洗禮的晚間,兩人初次同床共枕,顧澤在裝睡時感受到她怯生生的偷吻,震撼之餘依從本性翻身将她壓到下方,放肆地深吻過後,他們旅遊搭子的單純關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随越收起了一大半謹慎惶恐,不再擔心會惹他不快,被冷漠地轟趕下車。
她慢慢開始表達個人想法,主動提前和他商量下一個景點去哪裡。
顧澤那一趟阿勒泰之行有自己的計劃,早在半年前就定好,極度厭煩輕易更改。
每次兩人意見産生分歧,随越都會安靜地坐到他面前,耷拉臉蛋,小嘴一撇,雙眸凄凄地望着他。
顧澤要是受得住她可憐巴巴的眼神,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破例,允許她跟車到現在。
他的副駕駛,莫說女人,連男人都沒坐過。
顧澤低罵一句“操”,語氣不耐地松口:“成,老子上輩子欠你的。”
當然,作為對等交還,往往話音未落,顧澤已捧起她臉頰,兇悍地吻上去。
吻得她呼吸不暢,眼瞳霧氣騰騰,雙手掙紮着掐上他肩膀,他還要繼續。
偏偏,如此簡單輕松,不費吹灰之力的一招,現在的随越不屑于使用。
她如今看他的眼神有不安有陌生,有懼而遠之,再也不會任性撒嬌,信任示弱。
随越腦袋扭向另外一側,卻克制不住地轉回去偷瞄。
她餘光晃見顧澤眸色鋒銳,意味不明的直視,心頭的窩火莫名被澆灌了一大桶汽油,熊熊難滅。
随越徹底斷了拜托他幫忙的心思,也顧不上那麼多,趁着大馬還沒繞出馬路,走去坑坑窪窪的河岸之前,一閉眼一咬牙,直接朝下面跳。
反正不過一米四上下的高度,跳下去摔了也摔不出一條性命。
在随越下定決心,不管不顧地挺直身闆,有所行動的刹那,顧澤深黑的瞳仁蓦然放大,下意識躍下樹枝往前跑。
他步履急迫,三步并作兩步地奔上馬路,探長雙臂去接她。
奈何還是晚了半步,随越輕盈的身闆已經越下馬背,腳尖接觸到了地面。
隻不過她落地倉促,一個沒站穩,搖搖晃晃地撲去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