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恕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但宋雙吹卻分明從那金邊眼鏡裡的光中看出了試探,宋雙吹本來也不是來和席恕打太極的,大方承認道,“不過一家私密的場所罷了。”
宋雙吹撩了撩眼前的碎發,“席先生知道的,工作原因,我格外需要一點隐私。”
席恕本也不是很在意,宋家家大業大,各行各業均有涉足,一家微不足道的餐飲店自然不足為奇。
盡管‘有栖’本身的意義已經大過了餐飲本身。
“将席先生拒之門外,倒是我的過錯了。”宋雙吹将早就準備好的VIP卡推到席恕的面前,“席先生今後想來,隻需打上面的電話便是。”
卡片是古木色,上面隻用隸書寫了“有栖”二字。
但席恕将卡片翻過來,卻是另一張卡片,黑底燙金,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宋雙吹”三個字,再下面,是一串電話号碼。
宋雙吹這才将遞過去的手慢慢收回,小手指無意間自席恕的皮膚上劃過,留下一道暧昧的痕迹。
席恕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有些淩厲,但宋雙吹的表情卻始終自得的很,讓人難以猜測剛剛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兩人就着各自的工作閑聊了會兒,席恕才不緊不慢地把話題引向:“不知宋小姐,您是否把賬單帶來了?”
宋雙吹知道,扯開話題隻會引起男人更多的反感,她可沒錯過剛剛席恕不動聲色擦手的小動作,于是她也直來直往地回,“沒有呢。”
“我今日請席先生吃飯,就是想問問您,這個醫療費賬單,您想要我開多少呢?”
席恕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自宋雙吹的臉上劃過,但宋雙吹毫不在意,反而将手從耳邊拿開,撐在下巴下,襯出修長的脖頸。
而她那一雙眼也同樣流連在席恕的臉上,隻是一個帶着點審視,一個,帶着邀請。
席恕的目光沒有停留多久便率先移開了。
于是宋雙吹的視線也從席恕的臉移到了席恕端起杯子的手。
若是以前,宋雙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那雙手斬下,做成标本,供自己好好地把玩,但現在不行。
現在是文明社會,講究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講《刑法》。
于是,宋雙吹隻好遺憾地多看了兩眼。
在這種熾熱的目光下,席恕的手指不自覺地彎了一彎。
緊盯着席恕執杯的手的宋雙吹無意間窺見了,席恕小指内側的一顆小紅痣。
宋雙吹心底一跳,心底裡下意識地避開了席恕再次看過來的視線,
見冒犯的視線已經移開,席恕才緩緩開口,“恕席恕愚鈍,醫療費賬單,自然是花多少開多少。”
宋雙吹腦子裡一片混亂,滿心滿眼隻剩下剛剛看到的那顆小紅痣,聽到席恕打太極的話,不知怎麼的一股無名火起:“席先生放心,我對你們繼承人位置之争不感什麼興趣。”
她知道席恕的目的,醫藥費什麼的,無非是個借口,全江城,不知有多少家席家的醫院,他們根本不會在乎那點醫藥費。
席恕要的無非是個證明,一個林晟宇得罪了宋家的證明。
這将會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能将林晟宇壓得翻不了身的利器。
但宋雙吹自然不會輕易給他,畢竟給了席恕,就意味着宋家和席恕綁在了一塊。
正常的邏輯自然不會是這樣的。
但在小說的世界裡,和主角作對的,一律都是反派。
沒想到宋雙吹突然這麼直白,席恕所有的話堵在了胸口,“宋小姐,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門口的輕響打斷了席恕接下來的話,“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您的菜到了。”
宋雙吹松了口氣,她沒心情去聽席恕狡辯的話,更不想去想他手心的紅痣。
于是她興緻勃勃地抽出筷子,“席先生快來嘗嘗,這道菜叫獨釣寒江雪,這道呢,叫誤入藕花深處。”
“人們總是慣于給一件事物冠上奇奇怪怪的名頭,妄圖使它變得更加高大上,但實際剝離開那些稱呼,無非就是糖醋小排和桂花糖藕而已。”
這話說的一語雙關,無論加上多少“哥哥的愛”,也無非是親人過度控制的說辭而已,隻是冠上了這個名頭,就能讓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高高審視地下的人。
席恕也沒再解釋什麼,他不緊不慢地從筷枕上拿起自己的筷子,又慢條斯理地将它從套子中拿出。
在黑檀木筷的襯托下,更顯得席恕的手指骨分明,修長如玉。
席恕夾菜的動作也十分斯文,隻取最近的一塊,手也極穩。
宋雙吹記得有人說過,一個在中餐場合優雅使用筷子的人,離開餐桌的時候,他成為君子的概率是極高的。
這樣的人,怎麼就成為了反派了呢。
宋雙吹惋惜地歎了口氣,但也不忘記自己的使命,“席先生,你可知道林晟宇轉學的事情?”
席恕的手在空中微不可察地停滞了片刻,就在這片刻裡,宋雙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席恕并不知情,劇情是突然更改的。
如果沒有昨天那一出,宋雙吹至今也不知道主角的真正身份。
席家将林晟宇這位私生子的身份藏得很好,沒有人知道,一個經常逃學鬧事的叛逆期男孩,如今搖身一變,已經成了高高在上的席家的孩子。
因此,席家對外的繼承人,一直都隻有一位,那就是面前這位,席恕。
不知是席家家主的意思,還是這位手眼通天的繼承人的意思。
從昨天林晟宇的表現來看,宋雙吹更加傾向于後者。
所以,讓林晟宇轉學隻可能是席恕本人的意思,如果連他也不知道,那劇情線的突然更改就是真的有外力在操控着這一切了。
席恕吞下那塊排骨,用毛巾輕輕擦了一下嘴角,“宋小姐,我能冒昧問一下,林晟宇轉學去了哪?”
他的眼裡滿是真誠和擔憂,“作為高中生,突然轉學,作為他的哥哥我有點擔心他。”
好在宋雙吹的一雙眼睛都勾在席恕身上,才沒有錯過席恕剛剛低頭擦嘴時眼裡一閃而過的殺意。
宋雙吹其實很欣賞這種人,但可惜的是,面前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己想害的是主角。
而主角是殺不死的。
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但同時她也有點欣慰。
因為幕後的反派,在大結局前也是殺不死的。
這麼想着,宋雙吹心裡又有些蠢蠢欲動,“柏慈,席先生聽過嗎?”
席恕唇角一直維持的良好的笑意有了一瞬間的凝滞,不是因為宋雙吹的話,而是因為,宋雙吹的腿,剛剛無意之間,輕輕勾了他一下。
如果說一次可能是意外,但兩次就絕對是故意的了。
宋雙吹臉上笑得更歡,但讓人意外的是,之前明明不愛他人觸碰的席恕這次卻沒有表現出絲毫對此的反感,反而開始瘋狂地散發了他的魅力。
“百分百升名牌大學的學校,席某自然聽過。”
“隻是不知道,宋小姐是怎麼知道林晟宇轉學事情的呢?”
宋雙吹被他含情的眼迷得一愣一愣的,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手心有紅痣的男人都有毒”,才總算能清醒的招架,雖然說出的話,鬼都不信——
“我弟弟被他打出了陰影,所以主動轉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