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匆匆而來,一番望聞問切之後,總算讓衆人懸着的心稍稍放下。老大夫捋了捋胡須,說道:“并無大礙,隻是受了涼,又思慮過多,喝一劑藥便是。”聽聞此言,半夏和白芷這才松了一口氣,趕忙去抓藥煎藥,悉心照料着林菀。
沒有照顧好女君,是她們失職了。
林菀沉沉地睡了一覺,對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當她醒來時已是半夜,周遭一片靜谧,隻有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棂灑在地上。她隻覺渾身無力,口中苦澀,像是殘留的藥味,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掀開被褥,緩緩起身下床。
白芷躺在一旁的矮塌上,睡的正熟。林菀的動靜驚醒了她,她趕緊睜開眼。
“夫人,您醒了?可要喝水?”白芷起身問道,聲音中還帶着一絲困倦,但更多的是關切。
林菀搖搖頭,“怎的睡在這裡?”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透着虛弱。
“女君您下午發起了熱,婢子怎敢偷懶。”白芷道。
女君不喜歡她們守夜,總是讓她們也能好好休息,可女君待她們這般好,她們這做婢子的自然也該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才是。
“女君可好些了?”白芷關切的詢問道,目光在林菀臉上來回打量,生怕她還有什麼不适。
林菀點點頭,不過精力卻是不大好,整個人看起來仍有些憔悴。
“什麼時辰了?”林菀看了眼天色問道,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隻有幾顆星星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約莫醜時了。”白芷答,她拿過一件披風,輕輕為林菀披上。
“女君可要用食?”“林菀搖搖頭,“還是不必打擾了。”她此刻實在沒有胃口。
她看了眼帶着明顯疲色的白芷,道“你且回去好生歇息吧,我沒什麼大礙,不必守着了。”她的語氣輕柔卻堅定。
“女君,還是讓婢子守着吧。”白芷急道,她實在放心不下。
林菀拒絕,将人趕去歇息去了。“聽話,快去。”白芷無奈,隻好行禮退下。
房間裡又恢複了安靜,林菀走到窗前,望着那輪明月,思緒萬千。
待白芷離開後,林菀坐了一會兒,睡了幾個時辰,一時也不想再睡,便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屋外月光墜墜,如水般傾瀉在地面,天上閃爍着幾點寒星,仿佛璀璨的寶石鑲嵌在黑色的天幕。
一陣冷風吹來,林菀不禁打了個寒顫,卻也清醒了不少。
“醒了?”廊下有一個聲音忽的道。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帶着關切。
林菀朝着聲音源來處望去,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拉出一個颀長的身影,臉上青色難掩疲憊。他就那樣靜靜地站着,不知已經等候了多久。
林菀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
“你怎麼在這裡?”林菀問道,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牧封避而不答,反問道:“身子好些了麼?”他的目光緊緊地鎖住林菀,眼神中滿是擔憂。
林菀輕輕“嗯”了一聲。
“可是餓了麼?我帶你去用膳。”牧封又開口說道,語氣輕柔,仿佛他們還是曾經親密無間的戀人。
林菀雙眼與他直視,緩緩開口說道,歎息一聲道:“牧封,你這是何必呢?”她的眼神中透着決絕和冷漠,月光下,那清冷的目光讓牧封心頭一顫。
月光下,牧封身形一滞,這是林菀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如此疏離冷漠。曾經的親昵稱呼早已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中,如今這生疏的稱呼如同一把利劍,刺痛了他的心。
他澀澀的開口,“阿菀~我......”他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林菀打斷他,“物是人非事事休,你該懂得的?當初林家敗落,你另娶之時我們便已緣分已盡。如今你做再多也是枉然。”她的話語如冰碴子般,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牧封的心上。
牧封心中一痛,他如何不知道以林菀的性子,不會輕易原諒他。可是他依然不想放手,他已經放了一次手,怎麼舍得再放開她。那些曾經的美好回憶,那些海誓山盟,都在他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記。
“天下沒有湊巧的意外,哪能如此湊巧的路過。不論你是因何而來,我感激你救了我們一行人,但僅此而已。我并不想與你些許瓜葛,如今我已是魏家婦,往事已休,你也忘了吧。”林菀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一刀一刀直插牧封心髒,疼得他難以自抑。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微微顫抖,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過了半晌,他的臉上浮起一抹苦笑,那笑容中滿是苦澀與無奈,“阿菀,是我無能,當初護不住你。”他的聲音低沉,帶着深深的自責與懊悔。
林菀心仿似被輕輕觸了一下,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恍惚又看見那日見他高頭大馬紅裝娶妻時的模樣,那鮮豔的紅色刺痛了她的雙眼,成為了她心中的痛。
他們都是無能之輩,所以護不住自己親近的人,他是如此,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怨誰呢?
怨命運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