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陽侯想發作又不敢,眼睛悄悄瞥去,隻見夫人一臉寵溺,看着孫兒歡脫的背影。
說好的不認識幾個人呢?
樂知許聽了向賢轉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那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便去商陵邑看看。”
向賢點了點頭,擡頭看了看天,萬裡碧空如洗,欣然道:“樂樂,今天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出去玩吧?”
“我哪有心情玩啊,你自己去吧,走了。”說完她轉身上了車。
“哎——我送你啊。”向賢撩袍也想上。
秦睿伸手阻攔,“世子,請自重。”
向賢賠笑,“秦睿,我們也認識有七八個月了吧?要不要這麼見外啊?”
無奈秦睿絲毫不為所動。
向賢沒辦法,跑到側面窗子,揚聲問道:“那,我府上的廚娘新做了糕點,你要不要吃啊?”
樂知許探頭擺手,“不吃了,你快回去吧!”
馬車搖搖晃晃啟程,向賢站在遠處,頂着日頭翹首望了好久。
門内淄陽侯夫人見狀,掩口笑道:“我看人家分寸把握得挺好的,不過君子之交,倒是你孫兒,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說罷笑吟吟轉身,朝内院去了,留淄陽侯一人吹胡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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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知許百無聊賴地伏在矮案上,手裡攥了一朵已經秃了半邊金錢菊,還一瓣一瓣地扯着。
昭然神秘兮兮過來,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我剛聽下人們說,昨天晚上,王家娘子端着葡萄酒去找少君侯,結果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氣得回去哭了半宿。”
“她哭半宿你怎麼這麼高興?”她斜乜了昭然一眼,繼續跟那朵花過不去。
“哪有人家夫婦吵架,她趁機去送酒的?這明擺着就是居心叵測!”昭然忿忿然道,“如今想來,少君侯回來那日的葡萄酒,想必也是蓄謀已久的。”
“喲!”她眼都不擡一下,“連你都看出來了?”
“什麼叫連我啊?”昭然不服氣,“您看出來了,怎麼還跟她喝呀?那豈不是正中她下懷嗎?”
“我跟你一樣,也是馬後炮!”終于把最後一瓣揪掉,她倏地起身,蹙眉道,“啧,都怪你,數到哪了?”
“哎呀,您别數了。”昭然搶過花莖丢在案上,“那您還不快想想辦法?”
她不以為然,“想什麼辦法?三個月後我跟他就和離了,淨身出戶,到時候這宅子裡發生什麼事,就都跟我沒關系了,還不如想辦法攢點錢呢。”
昭然瞬間恍然道:“怪不得她們被說成這樣都不肯走呢,這不是耗時間呢嗎?等您一走,這宅子裡就剩他們倆,孤男寡女...”
随即掩口驚呼,“夫人,你可不能遂了她的願啊!”
“兒孫自有兒孫福。”說完,樂知許又感覺不妥,糾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跟我有什麼關系啊,我又不喜歡他。”
昭然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您喜歡誰?向世子嗎?”
“昭然!”秦睿忙喝止。
“我幹嘛非得喜歡誰啊?我就喜歡我自己!”樂知許大喇喇攬上昭然的肩,豎起大拇指道,“你放心,論賺錢,我是這個,不用非得靠男人,也保準能讓你跟秦睿吃香的,喝辣的。”
腦補了下夫人被掃地出門的慘狀,昭然鼻子一酸,嘴角也癟了下去。
樂知許見不妙,忙道:“哎哎哎,别哭啊,你今天不是有新話本麼,快講給我聽!”
昭然剛醞釀的哭意,硬生生被憋了回去,點頭道:“今天這本,可感人了,是江南名妓愛上窮書生,最後兩人雙雙殉情跳江的故事,您等着,我去拿。”
說罷,匆忙起身去拿話本。
秦睿正在刺繡,擡頭看了看這對活寶,無奈笑笑,搖了搖頭。
昭然講得繪聲繪色,樂知許也聽得入神,最後就連秦睿都放下手中針線,托腮聽了起來。
講到結尾,兩人殉情之時,昭然哭腔引人入勝,惹得樂知許也直抹淚,最後主仆二人竟抱頭痛哭起來。
秦睿歎了口氣起身,時辰到了,該去準備給主子沐浴了。
誰知一出門,竟看到時彧領着扶桑立在門前不遠處,怕夫人的荒唐樣被瞧了去,忙回手關了門,這才上前行禮。
“少君侯。”
“嗯。”時彧看了看映在窗棂上的倩影,正倚在侍女身上拭淚,“少夫人這是怎麼了?”
秦睿一時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
時彧也不追問,轉身離去。
樂知許毫不知情,哭累了泡個澡,可能是将焦慮都發洩出來的緣故,夜裡格外好眠。
第二天,她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準備去找向賢,一起去商陵邑看看,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從屋裡出來,卻迎面撞上時彧,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咽了回去,一時氣不順還咳了兩聲。
“我...那個,對不起啊,昨天晚上我想了想,好像還沒正式跟你道過歉。”
“嗯,我接受。”時彧看着她那一雙腫得跟爛桃似的眼睛,略有些不自在,低聲道,“你也不必太自責了。”
“我是真的很過意不去...”
“就算你哭一整晚,也不會改變它碎了的事實,隻會徒增煩惱,傷了身子而已。”
樂知許茫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