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氣似的口吻把程觀逗樂了,“怎麼,還氣起來沒完了?”
“你一個孤家寡人,住我院子裡算怎麼回事?”
“這不是正好和你搭個伴嗎?”程觀又把茶盞往嘴邊送。
“不必,我夫人在,不方便。”
“噗——”程觀一口茶噴了個幹淨,“夫,夫人?哦對,你早就成親了,弟媳在哪呢,快讓我見見!”
時彧看看手裡濺了口水的茶,無奈放下,又用袖子抹了抹臉,“她出門了。”
程觀嘿嘿一笑,“出門了?那我留下用晚膳,等她回來。”
*
宿、虛、室、參、商五個陵邑就像五根手指,呈扇形将長安城半包裹在内,加上五陵邑北側的渭水,一起形成堅不可摧的屏障。
宿陵邑和商陵邑分别處在最西側和最東側,路途遙遠,樂知許讓秦睿和昭然也上了車,馬車搖搖晃晃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進了商陵邑的城門。
樂知許和昭然伏在車窗在看,她們之前沒來過,雖然城中布局也都大同小異,可還是看一切都覺得新奇。
“夫人,您看,周家的衣裳都賣到這兒來了!”昭然激動指着,街角一位身着周家衣裳的富家女公子,驚呼道,“周扒皮所說的二十一件,不會也是摻了水的吧?”
“昭然,你小聲點。”秦睿謹慎道,“這商陵邑住的也都是些豪族貴胄,冒犯了誰家都是不好的。”
“哦。”
樂知許卻沒出聲,說實話她自己也有些驚訝,自己竟有這樣的影響力,畢竟在這個時代,全靠口口相傳。
看來這群官眷夫人,富家子弟們的消費能力,還是不容小觑的。
馬車在一個氣派的宅子前停了下來,向賢攙扶樂知許下車。
“這家姓曹,老夫人是我王母的閨蜜,她的兒子是當今大鴻胪,也就是專門管朝會啊、封绶這種活動禮儀的。”
樂知許聽了,不免贊許道:“不錯嘛!懂得可真多。”
“嗐!主要是府上來來往往的人多,天天說這些,不想記也都記住了。”向賢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走吧,咱們進去吧。”
因早就打過招呼,曹老夫人正在正堂裡候着,簡單寒暄了幾句,問候過淄陽侯夫人之後,便找人領他們往内院去了。
曹府院子景色别緻,青松拂檐,堆石成垣,一步一景讓人目不暇接。
管家領着他們,兜兜轉轉,穿過一個掩在亭後的月門,才停了下來。
這裡不同于别處,當中沒有布景,而是留出一大片沙土空地,空地上用木頭搭了戲台似的低架子,架子上大大小小的玉器琳琅滿目,仔細看過去,大多數都有破損痕迹。
樂知許見一隻玉壺造型奇特,便俯身多瞧了兩眼,還沒等她看仔細,隻聽得廊下有人大喊一聲,“别碰!”說完急匆匆朝這邊跑來。
她本也沒伸手,被這一聲吓得一縮脖,向後退了好幾步。
向賢幫她穩住身形,二人齊齊望向來人。
此人看樣子已經過了不惑之年,面容清瘦,素青色的衣擺上沾了好些白色粉末,他先端詳了玉壺确認無恙,這才擡起頭來,“這隻玉壺剛修複完,還不能碰。”
管家介紹道:“這位因為太過癡迷玉器,已經将自己改名叫玉癡了,玉癡先生,這兩位是宿陵邑來的,向世子和時夫人。”
樂知許忙拿出玉珏碎片,“玉癡先生,您幫忙看看,這能不能修。”
玉癡接過來一看,怔了一會兒,這才擡頭狐疑問道:“武成侯?”
樂知許驚喜,“正是!”
“大約十年前,我與武成侯曾有過一面之緣,這白玉珏修得,修得。”玉癡剛想轉身回去,頓了頓,又擡頭道,“不知君侯身子可還好?”
樂知許輕歎口氣,“先君侯已經過世多年了。”
“啊。”玉癡一怔,盯着手裡玉珏良久,“先君侯是有大義之人,夫人,您放心,我必窮盡畢生所學,十日之後,定還您一塊完整的白玉珏。”
“如此,便多謝先生了。”一番話說得樂知許内心動容,端端正正朝玉癡行了個禮。
玉癡颔首示意,随後轉身離去。
管家道:“玉癡先生本就不善言辭,二位見笑了,請。”
“這位夫人,請留步!”
衆人聞聲回頭,隻見廊下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他面容線條清秀精緻,皮膚白皙勝雪,乍一看好似隽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