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知許從向賢手裡接過小食盒,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東西?”
“出發這麼早,你肯定來不及。”向賢回身一指身後的黑鬃馬,“吃吧,我騎馬,路上也能說說話。”
“好。”
向賢打馬跟在車旁,目不轉睛盯着樂知許,臉上漾起笑意。
“也不知玉珏能修成什麼樣子。”樂知許一邊吃着一邊道,“還真有點期待。”
“再怎麼說,也是摔碎過的,有痕迹是避免不了的。”向賢應着,又試探性問道,“時雲起...他人怎麼樣?”
提起這個名字,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笑容瞬間消失,怒道:“别跟我提他!”
“怎麼了?”向賢急道,“他為難你了?”
“為難倒是沒有,就是這個人古怪得很,喜怒無常的,有的時候覺得他人很好,有的時候又覺得他是個混蛋。前一秒說說笑笑,還是謙謙君子模樣,下一秒直接撂臉子,整個一個莫名其妙!”
向賢腿一夾馬肚,往前跟了幾步,臉色一沉,“他朝你發脾氣了?”
樂知許也沒了食欲,把吃食放回食盒,蓋好蓋子放在一旁,自顧自說道:“要不怎麼都說,拿人的手短呢,花着他的錢,怎麼也是沒底氣。”
“錢我有啊。”向賢伸手便去懷裡掏,将鼓鼓的錢袋整個遞出去,“喏,都給你,不夠我再回家拿。”
“你省省吧。”樂知許白了他一眼,“花你的錢跟花他的錢,不是一樣麼!”
“那怎麼能一樣?”向賢漲紅了臉,“這錢是我心甘情願給你的,不管你想要什麼,隻要我有,你都可以拿去,我不會對你發脾氣,更不會讓你覺得低我一等。”
樂知許嗤了一聲,“你小子,說起話來還理直氣壯的,這錢有一分是你自己賺的嗎?”
又揚了揚手裡的食盒,“這裡面,有一塊是你自己做的嗎?你不過是命好,什麼都有,被你拿來借花獻佛而已。”
向賢猛地一勒馬,氣道:“是時雲起跟你說了什麼吧?”
“他能說什麼,我不過是提醒你,咱們這位皇帝,看着可不像什麼明君,搞不好沒幾年又要打仗...”
話沒說完,馬車驟然一停,樂知許沒防備,身子向前一聳,手上的食盒沒拿穩,掉了下去。
“怎麼突然...”
她瞥見向賢面色一變,下意識住了口。
向賢打馬上前,冷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跟在向賢身後的兩名侍從,立刻沖到前面,抽出佩刀。
原來是六名黑衣蒙面人,提着明晃晃的環首刀,正擋在車前。
為首的看了一眼馬車上的玉人紋,雙手一揮,身後衆人便暴喝着沖上前!
淄陽侯派來保護向賢的這兩名侍從,身手了得,每人一對二也不見落下風,可惜對方人數占優勢,眼見剩餘的兩人朝馬車沖來,向賢來不及多想,硬着頭皮迎了上去。
一名黑衣人來到車夫面前,擡手便要砍,車夫吓得從車上滾了下來,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向外逃去。
向賢一提缰繩,黑馬尖銳嘶鳴,身呈人立,前蹄朝黑衣人狠狠踏去,逼得黑衣人登登退了幾步。
為首的見狀橫向劈出一刀,目标直指向賢腰間,向賢眼看躲閃不及。
铛!
金屬碰撞聲。
“世子,快走!”淩波奮力擋住黑衣人首領的刀,大喊道。
向賢咬牙調轉馬頭,來到馬車後。
今日出門,昭然被留在在府上陪着楊媛,隻有秦睿跟着出門。秦睿匆忙提起裙裾下車,轉身去扶樂知許。
“夫人,您跟世子先走。”
向賢在馬上伸出手,“樂樂,快上來!”
話音剛落,“噗嗤”一聲,向賢身下的黑馬,馬腹被黑衣人首領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吃痛之下栽倒,将人瞬間掀翻在地。
血噴湧而出,馬很快便斷了氣,可向賢的一條腿被馬的屍首死死壓住,動彈不得,幾次掙紮也沒能抽出。
沒等樂知許探身去幫向賢,剛了結了車夫的黑衣人,擡眼看到她,就像看到獵物一般,咧着嘴,直直朝她走過來,手中刀刃泛着寒光,刀尖還不住滴着鮮血。
樂知許伸手将秦睿攬在身後,緩緩後退,她牙齒間不住龃龉,心中早已被巨大的恐懼攫占。
濃重的血腥味時刻在提醒她,這不是拍戲用的血漿,而是真正從溫熱的身體裡,汩汩流出的生命力。
怕是很快,她也将會是一樣的下場。
腳跟輕輕撞到車輪,她脊背一僵,再退無可退了。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兒了嗎?
向賢見狀,一把抱住身旁首領的腿,奮力大喊,“樂樂快跑!”
“找死!”
首領兇相畢露,高高舉起手中的刀。
樂知許驚呼,“向賢!”
向賢雙手還死死扣着對方的腿,紅着眼眶道:“樂樂,不要忘了我。”
旋即緊閉雙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世子!”受了傷的淩波伏在地上哭嚎。
噗!
溫熱粘稠的液體濺了向賢滿臉,手裡的腿在巨力作用下猛地向旁邊一扯,力量之大,連他的身子都被帶歪了去。
他試探着緩緩睜眼,他懷裡抱着的那個人——不,現在應該是栽倒的一具屍體,瞪大着雙眼,滿是不可置信,心口還插着一柄霸王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