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樂知許撫着下颚,斜眼瞪他,“我怎麼覺得,在這件事上,你光動了動嘴,吃虧的都是我呢?”
時彧不甘示弱,揚起下巴,“當初你我成親,保下你樂氏,對我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
“秋後算賬是吧?”樂知許雖比他矮了不少,但想着氣勢絕不能輸,于是高高梗起脖子,一副戰鬥姿态,“那你發熱症,還是我熬夜照顧的呢!沒良心的。”
“那我還救過你呢。”
二比一。
樂知許不再開口,隻是氣呼呼地,拿一雙美目狠狠剜向他。
看着她像一隻炸了毛的貓,下一秒随時準備抓花他的臉,時彧強壓嘴角,還不忘添油加醋道:“還不快去準備被褥?地上可涼着呢。”
“算你狠。”她咬牙切齒吐出幾個字,忿忿離開。
看着她一步一跺腳的背影,時彧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用晚膳時,生姜母女随便找了個借口沒出現,時彧和樂知許,則因為即将到來的同居生活,尴尬得無法對視,隻有伍氏一人怡然自得,大快朵頤。
用畢,時彧恭敬道:“三叔母,我還有些公文要處理,我就先回房了。”
說完,飛快地瞟了樂知許一眼,後者則裝作若無其事,撓了撓後頸。
“嗯,你快去忙,不用管我。”伍氏擺擺手。
待他出了門,樂知許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随後親昵挽上伍氏的手臂,“三叔母,不如我陪您,在園子裡逛逛吧?”
“我吃飽了就不願意動,改日吧。”伍氏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你還是回去陪雲起,他做起事來,水都想不起來喝一口,你在身邊,我也能放心些。”
三叔母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推辭,隻得行禮告退,出了門,磨磨蹭蹭數着步子往主屋走,短短一段路,她楞是磨了半盞茶的功夫。
昭然跟在她身後,也吃不準主子的想法,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夫人,您是真打算...”
後半句沒說,也屬實想不出該怎麼說。
樂知許頓住腳步,仰天長歎,“唉!這個家,哪輪得到我打算?過一天算一天吧,熬過去就海闊天空了。”
喪也喪過了,該想點正事了,轉頭又可憐兮兮問道:“褥子給我備了嗎?”
昭然猛點頭,“放心吧夫人,早早秦睿就開始準備了,保證和之前一樣暄軟,早上我們再去收。”
“那就好。”
“那您,今日還沐浴嗎?”
沐浴?這個行為有些敏感,第一次共處一室,她便主動洗白白,好像容易叫人誤會啊。
“簡單盥洗下就行了。”她做了個深呼吸,下定決心似的,“走吧。”
小碎步蹭到主屋前,時彧的影子在窗棂上拉長,他倒是沒撒謊,真的在書案前用功。
樂知許蹑手蹑腳進了屋,見他在沉思也不好打擾,隻好直奔屏風之後的内寝。
進去之後,她卻傻了眼,地闆上空空如也。
說好的早就鋪好的,暄軟的地鋪呢?
掀開雕花木床上的紗幔,卻發現半尺厚的褥子都鋪在了床上。
“這....”
就在這時,時彧不知說了句什麼,沒聽清楚。
她下意識從屏風後面探出頭來,“你說什麼?”
時彧放下手中文書,耐心重複道:“是我讓她鋪在床上的,我是男人,怎麼可能真的讓你睡在地上。”
她驚喜,“真的?”
旋即又蹙眉,“那你呢?”
時彧拍了拍身下席子,“我睡這就行,而且我睡得晚,怕打擾你。”
“沒關系,我可能也睡不着。”她想起三叔母的話,“你渴麼?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喝?”
“不用,你平時睡前做什麼,現在還做什麼就好,不用理我。”
她暗自腹诽:我睡前都聽昭然給我講話本,唱曲打牌什麼的,要是讓他知道了,又該說我是冒牌貨了。
想到這,隻得讪笑,“我睡前也就看看書什麼的。”
時彧點點頭,擡手指向身後滿滿一牆的書簡,“我這有很多,喜歡看什麼,你自便。”
把自己架到高處騎虎難下,她隻得過去,手指拂過層層書簡,裝模作樣選了一卷。
時彧隻瞥了一眼,眉宇間閃過一絲驚訝,“你也喜歡看這個?”
她茫然看了看手裡的書簡,這都沒打開啊,她怎麼知道這是什麼?
但演戲是她的老本行啊,怎麼可能露怯,她若有所思點點頭,“嗯,我覺得...它很特别。”
時彧難掩驚喜之色,正欲開口,轉頭看了看書案上堆積如山的文書,眸色又暗淡下來,“今日我事情有點多,改日,改日定好好與你探讨。”
“好啊,呵呵。”她攥着書簡的手都出了汗,忙快步往回走。
“哦對了。”時彧已經低下頭去,提筆快速在書簡上寫着什麼,“我已經吩咐流光扶桑,出入浴房會多加注意,你放心用,我沐浴時辰會晚些。”
她點點頭,“好。”
人家已經若無其事說了沐浴的事,再客氣反倒顯得有什麼,樂知許叫了秦睿昭然,伺候她沐了浴,之後回到床上,研究起那卷書簡來。
這個時代的文字,跟現代文字差異很大,也不知是穿越來時哪裡出了錯,她的文字識别系統一直很混亂,導緻書簡上大部分的字,看起來都跟鬼畫符一樣。
“這長得像肉串一樣的偏旁是啥啊?”她撓撓頭,努力辨認着,“這個又像魚骨頭,哦哦哦,這個我認識...”
不知不覺,已是三更天。
時彧終于處理完所有的文書,他左右活動了下堅硬的脖頸,忽然想起屋裡還有一個人來。
傾耳聽了半晌,除了窗外的蟲鳴聲,再無其他,她應該是早已經睡下了吧。
他起身去關窗。
内寝的蟲鳴聲不減反增,他在屏風前猶豫半晌,還是擡腿邁了進去。
他目光刻意避開床鋪,直奔窗子,關閉之後迅速轉身想要離開,可餘光瞥見那垂在床邊的手臂,手中書簡眼看就要脫落,忙快步上前,一把将書簡撈了起來。
她沒蓋被子,睡姿算不得雅觀,呼吸勻淨,正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