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樂知許頂着腫得跟爛桃似的眼睛出現時,向昭君和楊媛都被吓了一跳。
楊媛驚道:“知許阿姊...”
“哎呦喂,你這是怎麼了?”向昭君忙拉她坐下。
“沒什麼,聽了個感人的話本,睡前哭了幾場。”她揶揄道。
“真的?”向昭君半信半疑,“昨天向賢回家就跟我說了,說時府進了刺客,吓得我忙派人來探問,還好你和修正沒事,也真是夠吓人的。”
修正是時彥的字。
“不過。”向昭君湊近了些,神秘兮兮問道,“真的是陛下下的手嗎?”
她一驚,慌忙搖頭,“别聽向賢亂說,這可不是能随便說的話。”
向昭君點頭,“我知道,我不會亂說的,媛妹妹你也隻當沒聽到啊。”
楊媛完全不知情,茫然點點頭。
向昭君笑,“我就隻是單純好奇而已,我們向家自從我長兄,哦,也就是向賢的阿父,去世之後,就日漸沒落了,如今已經沒有在朝做官的人了。”
樂知許曾聽向賢說過,向家鼎盛時期四世三公,輔佐過好幾代皇帝,曾經一度成為五大徹侯之首。
這一切的輝煌,在向賢的父母親意外雙雙溺水後,急轉直下。
因為去世時還年輕,隻留下向賢一個孩子,從小便由王父王母教養,所以兩位老人家,才把向賢像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裡。
想到這,她不禁唏噓,“那向賢...”
“他呀,等着繼承我阿父的爵位就行了,衣食無憂還是能保障的。對了,你之前不是問過我雲老夫人嗎?我聽聞,她的孫兒過些日子要成親了,對我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聽到這些,一直萎靡的樂知許來了精神,“成親?那我是該去拜訪一下了! ”
“那你是不是對外隐藏一下身份?”
“隻說是桃樂坊的掌櫃嗎?”她有些遲疑,“那是不是把鋪子的牌匾做了,先挂上去,不然查無此店,還不得以為我是騙子。”
向昭君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那咱們得找個人題字,哎對了,你夫君的章草,就很有大家風範,不如直接叫他寫。”
原來他的字,是真的好看呀,倒是她不識貨了,她默默想着。
回憶起被她摘下那塊匾,筆體蒼勁有力,有雲遊雨驟之勢,當時就該知道,他是個殺伐果決之人。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的三觀竟然跟着五官走,那麼殘忍的事,他用三言兩語,就快要把自己說服了。
她早就過了非黑即白的年紀,許是一直生活在和平環境,讓她忘記了這個世界殘忍的本質。
“阿姊,阿姊。”楊媛小手在她眼前輕擺。
她回過神來,“他昨晚說有事要出去幾日,等他恐怕來不及。”
本以為大家會失望,誰知向昭君一躍而起,喜道:“那不如讓修正寫吧?他的字也很好看的!”
楊媛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昭君阿姊,你怕不是,一早打得便是這個主意吧?”
向昭君煞有其事,解釋道:“我是說真的,他的字真的很好看!”
“好。”她無奈笑道,“昭君阿姊出的錢最多,是大掌櫃,大掌櫃說好看,就一定是好看的,那牌匾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和媛妹妹準備一下,等匾額做好,我們便去雍縣。”
“哈哈哈,就這麼說定了!”
*
皇帝坐在矮榻上,将下嘴唇吸吮在口中,右腳無意識地上下抖動着。
“陛下!”廷尉袁休,大步流星踏入殿内,恭敬行禮。
“袁卿!”皇帝神色慌張擡頭,面上喜色一閃即逝,“你可算來了!殿外...你看到了麼?”
袁休點點頭。
怎麼會看不到?那人被裝在木籠中,斬斷手足,剃盡須發,雙眼凹陷,原本應該是鼻子的地方隻剩一個血洞,其餘幾竅都結滿血痂,整個人癱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皇帝近乎抓狂,頭上也鈍痛起來,隻得擡手摁住額頭兩側,“朕不過是讓太官令去為時卿制一道菜,一道他愛吃的菜,怎麼就會變成下毒了呢?朕絕無此意啊!這是栽贓,是陷害!到底是誰要陷害朕?是誰要挑撥朕與時卿的關系?其心當誅,當誅啊!”
“陛下莫急,臣一定徹查此事。”袁休鄭重道。
“蘇善,快,你把你知道的,跟袁卿都說說,千萬不要有遺漏!”
蘇善忙上前,“是,陛下。”
“先不急,稍後我會細問蘇常侍,陛下,您為司馬大人賜菜一事,都有誰知道?”袁休問道。
“公羊正,覃仲...”皇帝喃喃數着,倏地驚呼,“趙,趙鎮!”
其實皇帝倒不是才想到趙鎮,畢竟趙鎮與時彧不睦已久,頭号嫌疑人自然是他。
可剛才光顧着惶恐,擔心時彧對自己起殺心,或是一氣之下不顧邊境,任由匈奴長驅直入,卻忽略了最重要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