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求證似的眼神瞟過來,樂知許隻得努力彎起嘴角,“沒錯,他是我夫君。”
一時之間,門房也鬧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不讓人進門,又要邀請人家夫人,這到底該如何是好?
扭頭朝門裡看去,裡面摩肩接踵,也看不到主子身影。
“怎麼這麼慢啊。”隊伍末尾悠悠飄來一句抱怨。
門房一咬牙,将名帖還給昭然,躬身探手,作邀請狀,“二位請!”
“多謝。”時彧垂眸對她說道,“夫人,咱們進去吧。”
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可如今除了配合也沒有别的份兒,樂知許隻得被他擁着入了門。
雲府的宅院本就不大,如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各處都站滿了人。
她心猿意馬起來,他的身子總是很熱,隔着布料仿佛都能感覺到他的體溫。
可自己的身子卻很僵硬,硬到呼吸都不太順暢。
始作俑者鷹隼般銳利的目光迅速掃過人群,俯首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回家見。”
說完領着扶桑擠進人群,不見了蹤影。
“少君侯怎麼也會來?”昭然疑惑撓頭。
這也是她想問的,毫無征兆就這麼突然跳出來,好像還蹭了她的名帖。
“樂丫頭!”
嘈雜聲中,一聲呼喚拉回她的心神。
是雲老夫人,正站在院子中央,雖被一群衣香鬓影的官眷夫人簇擁着,卻絲毫沒有被比下去,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老人家。
老人家白發朱顔,身上便是那件檀色梅花團壽的蜀錦深衣,上好的布料質地将人襯得貴氣逼人,因老夫人身材矮小,隻做了兩繞的裙裾,兩片寬袖袖口用金絲加繡了精緻的仙鶴紋。
她匆忙快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老夫人好,看老夫人精神矍铄,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雲老夫人樂得合不攏嘴,擡手将她拉到身邊,給衆人介紹,“這就是我說的樂丫頭,在宿陵邑開了個鋪子叫桃樂坊。”
其中一位夫人訝道:“聽說老夫人身上這件深衣,是樂娘子你做的?”
“準确來說,我是參與設計的,繡娘另有其人。”她答道。
“瞧着樂娘子年紀輕輕的,竟有如此手藝!”另一人歎道,“這衣裳把老夫人襯得精神格外好。”
“是啊,改日我們也該去請樂娘子做一件。”
有人眼尖,又問道:“樂娘子身上這件,也是桃樂坊做的喽!”
“這位夫人好眼力。”她笑道,“正是呢。”
“啧啧,怪不得!”
“哎呀,樂娘子膚白貌美,自然穿什麼都是好看的!”
在紛纭的交口稱贊聲中,她獲得無盡力量,将身子不适和時彧出場的疑惑暫時抛諸腦後,臉上揚起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周旋于衆人之間。
待到迎親隊伍歸來時,她已經說得口幹舌燥,趁衆人注意力都在一對新人身上時,趕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将昭然捧過來的茶一口飲盡。
鞭炮鼓樂聲震耳欲聾,透過人群隐約看到身着纁色喜服的新娘子,她竟無端想起自己成親那天來。
記憶有些模糊,她曾透過繡着喜字蓋頭的下沿,偷偷瞟向身側男子,彼時他也不過剛剛弱冠之年,身姿挺拔,鋒芒已見凸顯。
他的手很好看,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骨節分明,與自己同牽一條紅綢。
後來入了洞房,她一個人坐在房間裡,足足等了半宿,後來才有侍女來報,說他已經帶兵離開了。
說不傷心是假的。
可憐那生在廬陵的的樂知許,一直到死,也沒見到過時彧的模樣。
如今在那挺拔身姿上,安上時彧的臉,她在為原身怅然的同時,心裡竟漾起甜味來。
“夫人,您在想什麼?笑得這樣甜?”昭然好奇問道。
她回過神來,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哦,沒什麼,替新人高興嘛!”她搪塞道。
随着衆人一起,目送新人進門拜高堂,她心裡卻不禁回想起,和時彧相處的種種來。
在宮裡他将她抱起,那日清晨的吻,還有剛剛的親昵...
一定是原身對他有非常濃厚的感情,才會讓她時不時有這些奇怪的想法。
不都說愛情就是荷爾蒙嗎?是身體的反應,是基因的選擇,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一定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