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任氏下了車追去,人都已經入了宮門了。
“容兒,萬事多用心啊!”任氏在身後喊着。
守在宮門口的黃門上前來驅趕,“送了就走吧,今日是池陽公主大婚之日,來來往往的人和車多着呢,别停在這礙事!”
任氏翻了個白眼,嗤道:“不長眼的閹人,看不出我女兒入宮,是要當給陛下當美人的嗎?來日我告訴我女兒,還不打斷你的狗腿,呸!”
黃門懶得理她,不耐煩擺手,“瘋婆子,快走快走!”
池陽公主與面首的婚事,并未如衆人想的那樣低調行事,反而大肆宣揚,恨不得将整座長安城都挂上紅幡。
那鋪天蓋地的非議,也如期而來。
新郎官身着喜袍,面上戴着銀質面具,遮去容貌,可馬匹上的挺拔身姿卻是人人可見,暗道不愧是閱人無數的池陽公主能看上的人。
不少人對這一行為嗤之以鼻,尤其是男人們,都以為這面具,是新郎給自己留的最後的尊嚴。
新郎身後本該是夫家的迎親隊伍,可如今卻是一色的身着同色宮服的宮人充數,也勉強綿延出半裡。
如此看來,宮人們擡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想必也是池陽公主自掏腰包填進去的了。
長安城街道兩側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百姓們面上毫無喜色,互相大眼瞪小眼,眼神瘋狂交流,隻剩意會不敢言傳。
這麼多怪事一籮筐,都不知道先議論哪一樁了。
在城裡轉了大半圈,新郎這才領着迎親隊伍來到公主府門前,其實說是迎親确實有些牽強,因為成親之後兩人就是要住在公主府的,更像是新郎正式将自己送上門來入贅。
而在這個時代,入贅的夫婿,是比商人更低賤的存在。
皇帝并沒到場,隻是派了茹夫人代為觀禮。
參加婚禮的賓客,幾乎都是奉命而來,除了太尉趙鎮,和皇帝同父異母的另一個弟弟常山王衛柬,沒人是自願的。
畢竟與這樣的公主扯上關系,不是什麼太光彩的事。
池陽公主倒是也不在乎,将高堂的位置雙雙空着,連個牌位也沒擺。
而她自己,更是不合儀制地舍去了蓋頭,毫不掩飾,深情款款看着新郎面具後面那雙眼。
随着唱令官起聲,一對新人也不三叩九拜,就是簡單行了幾個禮,便執手入洞房去了,留下賓客們面面相觑。
婚事再不成體統,這婚宴總是要吃的,衆人味同嚼蠟,但誰也不敢起這個頭先走。
最後還是外面來人,說是司馬大人有請常山王到府上議事,衛柬起身,衆人才都逃也似的散去了。
趙鎮獨自一人坐在案前,不動聲色給自己斟了杯酒,仰頭飲盡,笑容才在臉上漾開。
*
皇帝饒有趣味地看着立在堂下的王楚容,這小女娘比茹夫人形容的,還要更可人些。
尤其是那初長成的身段,包裹在深衣裡,玲珑曲線盡顯。
“你上前來。”皇帝招招手,“朕看不清你。”
王楚容一直靠理智抑制的情緒,再也繃不住了,整個人如糠篩一樣抖了起來。
見她不動,蘇善小聲提醒,“王娘子,陛下在叫您呢。”
王楚容驚恐擡眼,見蘇善示意她往前,心裡恐懼,腳下勉強向前蹭了幾步。
“再過來些,到朕身邊來。”皇帝似笑非笑,拍了拍身邊龍榻空着的部分,“你怕什麼,朕又不吃人。”
“王娘子!”
眼看可憐人兒就要哭出來,皇帝朝蘇善擺擺手,“你下去吧,你們都下去,你們在這兒,她害怕。”
蘇善瞥了王楚容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宮殿,隻剩下皇帝和王楚容兩人。
皇帝撣了撣袖子起身,來到王楚容身前,擡手挑起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王楚容卻不敢睜眼,睫毛微微顫動着。
皇帝湊到她臉側嗅了嗅,陶醉地眯了眯眼,“你身上可真好聞啊。”
王楚容再也控制不住,扭頭避開他,旋即伏在地上,額頭貼地,哀求着,“陛下,陛下...”
皇帝樂了,“你這是做什麼,來...”
他剛擡手去扯她的手臂,忽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是蘇善,不知為何又急匆匆折了回來。
“陛下!”
“什麼事?”皇帝被擾了興緻,自然不大開心。
蘇善幾番欲言又止,皇帝低頭看了看王楚容,不舍地歎了口氣,“你先下去吧。”
可憐的王楚容還搞不清楚狀況,身子縮成一團,伏在地上不敢動。
蘇善忙喊人,“你們都是死的麼,還不快進來,把王娘子扶下去?”
王楚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擡頭看了看蘇善,見對方使了個眼色,這才提起裙裾,惶恐退下。
“到底什麼事?”皇帝皺眉。
“陛下,常山王他,他薨了!”蘇善含着哭腔跪倒。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