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一開,向賢忙上前,見她眼眶烏黑,顯然是沒睡好。
“樂樂,你聽我說,這次無論如何,你都要聽我的。”
她疲憊擡眼。
向賢心裡一陣心疼,“之前陛下在長安城為時大人建的宅,如今已經落成,即便他還是兩件重案的嫌犯,陛下還是默許宮裡的人來通知他搬遷。”
樂知許一陣恍惚。
原來已經三個月了啊。
他們初見時,他便信誓旦旦要在三個月後與她和離,如今...
“案子還沒有着落,諸侯已經蠢蠢欲動,我有預感,這很有可能會是個圈套,可我的話,他絕不會信。”向賢道,“既然如此,你先跟我走,不管他發生什麼事,你得先保護好你自己,再說其他。”
“圈套?”她急了,“你覺得是個圈套?那我要提醒他才行。”
“他在權利場上混迹多年,哪需要你我來提醒?”
“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
“樂樂!”向賢握住她的雙肩,激動道,“你清醒一點,你和他隻是形式上的夫妻,你沒必要為了他,搭上你自己的性命!他最後勝或者敗,你我都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好一個無能為力。”她喃喃道,“向賢,你有沒想過,我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向賢搖頭,“這個問題我們互相問過無數次了,沒人知道答案。”
“我隻是想,總不會隻是來旁觀的。”
“樂樂,别傻了,我們都不是救世主...”
“我不想拯救世界,我隻是想救他!”樂知許瞬間紅了眼。
向賢慢慢松開手,“那麼他呢?他對你也有一樣的心思麼?”
她卻不敢答。
“樂樂,不要跟他去長安,我們離開這裡,找一處沒人的地方隐居起來,遠離這權利紛争。”向賢試圖平緩下來,勸道,“這裡的一切,本就與我們無關,興許時機合适,再降一道天雷,我們就能回去了也說不定...”
“回去...”她喃喃道。
那光豔的人生,已恍如隔世。
“對,回去!”向賢急促道,“你忘了嗎,剛來的時候,你總惦記說,你還有許多包包,買來還沒有機會拎出門,還有那雙全球限量的鞋,還有...”
可此時樂知許的腦海裡,卻隻有古塔上,負手而立的孤獨身影。
她眼眶發酸,“可我說過,會一直陪着他的。”
向賢瞧着她的模樣,手緊緊捏成拳。
*
淮陰侯府上各種珍稀菊花争奇鬥豔,叫人目不暇接。
樂知許卻無暇賞花,跟着門房一路來到正堂。
淮陰侯正在修剪案上的花枝,聽聞腳步聲擡頭看了她一眼,雖是第一次見,卻像是熟識一般,輕聲道:“坐。”
她道了謝,在案前跽坐下來。
她不由得端詳起淮陰侯的模樣來,面容寡淡清冷,眉宇間卻隐約有股子英氣,絲毫不像常年閉門謝客的深閨婦人。
“我知道你是誰。”淮陰侯開門見山,“雖然雲老夫人對我幾番誇贊你們桃樂坊的手藝,但我知道,你來找我,絕不隻是要為我做衣裳這麼簡單。”
“女侯英明。”她也不否認。
淮陰侯放下工具,緩聲笑道:“可你也該知道,我一無兵權,二不議政,你來找我,總歸是徒勞。”
“我别無所求,隻請女侯讓我為您做身衣裳,下次陛下傳召您,您能穿着,體面入宮。”
“想用衣裳來暗示立場,”淮陰侯道,“先不說你這辦法有沒有效,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樂知許像是下定決心,一字一句道:“民間傳聞,三公之亂時,您的夫君英勇獻身,陛下才能活下來,故而封您為第一女侯,可皇後五次三番,在衆官眷面前大放厥詞,聲稱您的夫君不過是替死鬼。”
聽到後三個字,淮陰侯的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想來,您也是不會與趙家同流合污的。”
淮陰侯盯了她半晌,忽地笑了,“不過是傳聞,你便拿來與我分說,會不會有些太冒險了?”
樂知許也笑笑,“女侯既然肯見我,我便是賭對了的。”
“哈哈哈!”淮陰侯開懷大笑,攤開雙臂起身,“來吧,給我量尺寸,我倒要看看,桃樂坊的手藝,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中那麼好。”
“多謝女侯了。”
樂知許從昭然手中接過軟尺,輕手輕腳在淮陰侯身上丈量起來。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堂堂武成侯,竟讓你一個小女娘出面來當說客。”淮陰侯面露不屑之色,“枉我還以為他英雄少年,對他頗為欣賞來着。”
“實不相瞞,我這趟是背着他來的。”樂知許手上不停,轉身記錄着數據,“若他知道了,少不了又要氣惱,不過,我相信都是值得的。”
“哦?”淮陰侯不禁側目,“夫人對武成侯癡心一片,希望他來日不會辜負才是。”
“我隻是全了我自己的癡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