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謝扇扇還未至,濯纓便盤腿坐在觀滄海之央,托着下巴遠眺滄海。先前這台子上立着人太多,從未瞧清這四下景色。此時方才看清了十萬裡煙波浩渺的景色,坐得高自是看得遠,這番景色果然比當年飄蕩在滄海之中時好看太多。
也不知道那個借她珠子的好心仙人,此時身在何方?他會不會也在滄海深處,正仰頭遠眺這十萬裡浩瀚煙波?想必生得那般俊美又好心的仙人,定能蒙得上天眷顧,早日飛升九重天阙。
正當濯纓心中感慨良多之時,謝扇扇那清冷嗓音忽的從身後飄過,一霎回過神來,聽得她道:“何人如此之神速,不費吹灰之力取回了神芝草?”
“謝師姐,小仙不才,機緣得了這株神芝草,請師姐過目。”濯纓忙爬了起身,滿眼是笑地從乾坤袋掏出了神芝草獻上。這仙草正是日裡從方丈稻田裡順來的,應付那盲仙人時,她暗中留下一株,不想竟真派上了用場。
“竟真是神芝仙草。”謝扇扇接過雪白仙草,清冷神色間露出幾分難以置信,垂眸看向濯纓,似有幾分驚異,“這仙草你如何得來的?這蓬萊距瀛洲雖是比鄰,卻是入了夜,路途朝向瞬息萬變,縱是鐘山上神親自去采仙草,怕也得三柱清香的時辰,你怕是連蓬萊都未走出……”
“仙子姐姐明鑒,小仙未曾去往瀛洲。小仙隻想問仙子姐姐一句,這方丈的神芝草與瀛洲的神芝草可有何不同?”濯纓瞧着謝扇扇有些複雜的神色,隻笑了笑道。
“未有不同。”謝扇扇若有所思一陣,似恍然大悟,又極為驚異道,“你這神芝草是從方丈取回的?怎麼可能?”
“未有不同就行,謝師姐于衆神仙妖靈前,宣講第二關試題時,隻說日過中天為期,取回神芝草即過此關。并未言明,這仙草必須從瀛洲取,不可從方丈取來。小仙既已在日過中天前取回了神芝草,那理當算是過關了。”濯纓這雖是取巧,可也是憑了一身不要臉皮的真本事得來的,是以厚着臉皮沖着謝扇扇又是眨眼一笑。
“你……這……”謝扇扇從未曆過此番情勢,未免一時語塞。然,濯纓觀其顔色,心中不禁暗喜。良久,方見謝扇扇歎了口氣道,“也罷,此事待我明日禀明師尊,再請他老人家定奪。”
“謝師姐,何以不可今夜去禀,何故待明日?”濯纓見蓬萊仙人性情多變,唯恐夜長夢多又生變故,是以多嘴問了句。
“此時,師尊早忙着醉生夢死去了,哪有閑功夫搭理這些事兒?你就安心候着罷。”謝扇扇話語間似有幾分不大痛快,不待濯纓想明其中緣由,話音方落,便化作一縷雲煙飄然而去。
“我那仙草……”濯纓伸出手去,隻抓了一片虛空。心中暗忖:這謝扇扇走就走吧,怎的還拿走了她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仙草……
眼看四下仙人散盡,連守這觀滄海的小仙童都昏昏欲睡了。夜色沉沉,腳下白茫茫一片,遠眺八方月落星沉,四下愈發寂靜,連海風撥浪聲都聽不到,偶爾聽得幾聲海鳥呓語聲。
這樣寂靜的夜,好似又回到了當年飄蕩滄海之時,不禁又繼續感慨起來。當年她整個仙身都飄蕩在滄海裡,如今也不過是身在蓬萊山之中,繼續飄蕩在滄海之間罷了。這念頭一生出,忽覺拜師蓬萊愈發索然無味。
她忙搖了搖頭,這念頭可不能生,否則照這個念頭下去,豈非是要跳入滄海自生自滅了?如此勸慰着自個兒,踱步走了幾步,回身忽見高台後倚靠着一個黃衫小仙童,蓬萊衆仙皆一色雪白,唯獨此仙童着黃色衣衫,故而身處夜色蒼茫,亦分外惹眼。
“唉唉唉,仙友醒醒……”濯纓挨着那小仙童坐下,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真是細膩爽滑,十分順手。長夜漫漫,自然要找個活仙促膝長談,方不負這十萬裡浩瀚煙波的良辰美景。
“哪個不知好歹的蠢貨,膽敢擾我清夢?”小仙童身闆生的嬌小,可這脾氣可不小,一睜眼便跳了起來,揉着眼開口大罵道。
“仙友仙友,快看!誰家的天燈落下了!”恍眼一道藍色星光自夜空滑下,悄然落入了滄海天際之中。濯纓伸手一拍小仙童肩頭,欣喜雀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