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蓬萊千餘年,你處處刁難于我,處處壓我一籌,我也不同你個小輩計較。隻是我這師姑正處危難當頭,你為師侄,不出手相助、雪中送炭,冷眼旁觀也就罷了,怎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濯纓愈發理直氣壯起來,一一數落起顧清風這小白臉的不是,既然謝扇扇那做師父的不在,她這做師姑的,可要代為好好管教一番。
“你也知道入蓬萊将千餘年了?”顧清風霍然臉色一變,一本正經起來,冷冰冰說道,“你日日不學無術、插科打诨,整日不是惹是生非就是無事生非,隔三差五不是欺淩師侄就是調戲師姐。你若當真有半分師姑的做派,也不至于教那一衆小輩瞧了笑話。”
從未見過顧清風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濯纓不免驚了驚,偏又覺着有趣。然,她這做師姑的,到底是教一個小輩教訓了,面子上總歸挂不住,口上免不得辯駁一番:“我哪裡有你說的這般差勁?入蓬萊千餘年,我好歹也修得了個地仙,雖比不得你飛升天仙,好歹也不至于像你說的整日不學無術、插科打诨……”
顧清風沒有再多說一個字,隻是當着面冷笑了一聲,那冰冷眼眸裡分明是不屑與傲慢。直至他離開了阆風,濯纓仍憤憤不平地嘀咕道:“不就修了個天仙,有什麼可得意的……我不就是沒什麼天賦異禀、仙骨清奇,否則我也能修個天仙耍耍。”
顧清風走後,眼見伏瑄醉生夢死,恐是早仙會慘絕仙寰的盛況抛諸腦後。濯纓便也就安心地回到偏殿,見淮冥也睡下了,她隻好就着白玉地兒打了個地鋪,懶懶地躺下安心睡大覺了。
自此以後,濯纓又過上了日日不學無術、插科打诨的日子。隻是,她那金屋裡藏了個鲛人,需得日日細心照料,免不得時時處處偷壇仙釀,盜根仙草什麼的。
除此之外,倒也再無别的不同了,她藏淮冥這個鲛人,一如偷藏在乾坤袋底的滄海遺珠,藏在金屋裡,日日瞧着分外養眼,竟是較十萬裡碧海飛天的景色,更加賞心悅目。
依約如此過了十來年,淮冥的傷勢在濯纓的悉心調養下,已然大好了許多。因了濯纓時時處處惹是生非、無事生非的名聲,衆仙人唯恐避之而無不及。這十來年,果真沒有一人發覺阆風偏殿裡的鲛人所在。
直至一日,顧清風那小白臉回蓬萊時,身下多了隻仙鶴,通體雪白,仙氣缭繞,騰空而至,神氣得很。霎時之間,一衆仙人齊齊圍了上去,皆是豔羨不已。
聽聞,伏瑄那老頭兒八千歲受封蓬萊仙翁時,也未曾撈得隻坐騎,遠赴瑤池仙會也是騰雲駕霧去的。如今,這顧清風小白臉不過三千三百歲,竟不知從何處拐來了如此貌美的仙鶴為坐騎,衆仙自是豔羨的。
濯纓倚在桃花枝頭,衆仙之外,瞧了一陣,覺得心底有些發酸。顧清風帶着仙鶴回到桃花扇時,見濯纓坐在門口那株碧桃花樹上,雙腳蕩着雪白裙擺,搖曳海風裡。
“小顧師侄,師姑有話問你。”濯纓一見了顧清風,礙于輩分,免不得要端些長輩的架子,然其身長比不得顧清風高大,惟有坐在桃花樹上,方能居高臨下,找回些睥睨天下之氣勢。
顧清風駐足于桃花樹下,負手而立,白衣飄飄,這些年出落得愈發清冷俊雅了,沒有答話。濯纓盯着他手邊的那隻仙鶴,兀自問道:“你這隻坐騎,是如何得來的?可是用了什麼法子拐來的?”
顧清風猶似鄙夷地擡頭掃了濯纓一眼,遂看向那隻仙鶴,鮮有幾分冷傲:“我本是仙澤深厚之人,又勤修刻苦,一心向道,這些靈性至高的仙靈,理當甘願尾随于我,何須費那等不堪心思?”
“你這人……”濯纓訝然,顧清風刻薄的嘴皮子,她曆來是知道的,可也不至于如此擡高自個兒,倒是有些恃才傲物了。
“似你此等劣根性子,自是不解我們這些仙澤深厚的……”顧清風還未說完,濯纓已然知曉其又要說她的壞話,故而氣鼓鼓地躍下了桃花樹,拂袖間,頭也不回地走了。
濯纓氣沖沖地回了阆風殿,伏瑄似宿酒初醒,擡眼即見濯纓笑得有些蹊跷,自覺腦門發涼,擡手扶了扶腦門,歎了口氣:“怎地?這般殷勤來為師殿内,可是有所求?”
“師尊聖明!”濯纓于伏瑄座下盤腿而坐,目色殷切道,“自打徒兒入山,還未見過師尊的坐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