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跑了,人贓難俱獲,得閑打發了那山門口讨債的青面獠牙怪,隻道是蓬萊小仙頑劣于海市賒賬,招來小販讨債信口胡說,如此散了悠悠衆口,此事也就了了。”九源丈人若有所思道,“對外雖是如此便宜,然此事皆由你這小徒弟而起,為了還我這外甥一個公道,也為了還你七徒弟一個公道,還請蓬萊仙翁秉公執法。”
“蓬萊與方丈數千年不曾有過交集,如今你一來,欲讨我最得意的弟子做甥婦,還如此咄咄逼人,當真适宜?”伏瑄手中白玉酒杯微怔,這出口的話語當真無半分情面。
“如何不适宜?明明是你蓬萊弟子有錯在先,我方丈、瀛洲上趕着替你收拾爛攤子,還要好顔色相待不成?”九源丈人亦是不堪相讓,一時之間這兩位上仙竟逞起口舌之争。既然伏瑄代為出面了,濯纓也不好駁了其美意,兀自開口狡辯。
“舅父、仙翁,我待阿謝傾慕千載,曆經幾番波折,終成如花美眷,還望全我二人美事。”狴犴見此情勢,顧不得諸般俗禮,竟奮不顧身插嘴求道。
狴犴待謝扇扇之心,這千年來曆曆可辨,自是無可厚非的,然這人就是厚道有餘,聰慧不足,也不知他在人間如何博得謝扇扇芳心的。濯纓不禁搖了搖頭,隻得靜觀其變。
“我們這三仙山不若凡間,淨是些繁文缛節,我隻問一句,阿謝,你可願與狴犴締結白首之約?”伏瑄笑了笑,舉杯慢飲一口酒,方才看向謝扇扇道。
“師尊,阿謝師承蓬萊,一切聽從師尊做主。”謝扇扇上前作揖拜道,清冷眉目間分明藏了幾分羞赧之色,又似乎含了幾分隐憂。
話雖如此,然明眼人皆看得出,謝扇扇是打心裡願意的,隻是羞于說出口。伏瑄這老小子,日裡醉生夢死渾渾噩噩的,然一到緊要關頭,還是十分清醒明白的:“既是如此,為師見你在蓬萊修煉數千載,年紀也恰宜,該談婚論嫁了。七太子狴犴又是個公正的,他待你之心,三仙山皆可見,為師若是不許,怕是要同你這不成器的師妹一般遭數落了。這樁婚事,為師代你應下了。”
“多謝師尊,徒兒感念在心。”謝扇扇忙拜倒在地,滿是感激。濯纓聽了伏瑄此言,卻是感激不起來,口口聲聲說的她當真多不成器一般,本來還有幾分成器的,被他這樣一說,隻怕成器的也要破罐子破摔不成器了。
“至于我這不成器的九徒弟,既然九源丈人開了口,就算不顧念三仙山昔年情誼,也要看在水族的份上,還七太子一個公道。”伏瑄這話一出,濯纓心頭已涼了半截,這伏瑄果然顧了謝扇扇,就要舍了她,“阿纓,你私至海市買鲛人,賒賬欠債,此為一錯;方丈诓取神芝草救鲛人,且折辱七太子狴犴清譽,此為一錯再錯。”
伏瑄數落起濯纓的錯處來,她委實無可辯,隻好裝得委屈又可憐,巴巴望着伏瑄,望他罰得輕些。豈知他後一句話,險些将濯纓活活憋屈死:“所謂師父領進門,修煉在個人。你如此頑劣不堪,修煉不勤,惹出此等禍事,縱然為師身為蓬萊仙翁,也保不住你。為師就罰你,禁足阆風八百年,日日受訓八百遍,好自反省思過。”
“師尊……”濯纓聞言忙拜倒在地,正欲哭訴如此懲罰太過嚴重,豈知旁的知更已然出口道,“仙翁這罰的是否太輕巧了?”
濯纓已在心底暗暗将知更罵了不知幾千萬遍,面上仍強裝出分外乖巧模樣,拱手作揖道:“師尊明鑒,若能全三仙山重修舊好,徒兒就是禁足個三五千年,也是值當的。”
“依你這樣說,你這犯了錯受罰,倒好似舍身成仁一般,大義凜然。”九源丈人忽而輕聲笑了,面上多了幾分和善,“然,這丫頭倒是頗有靈性,如若蓬萊、瀛洲結親,我為二人尊長,借此良機,三仙山重修舊好,倒也合宜。”
“三仙山重修舊好?”伏瑄手中白玉酒杯微停,蓦地一聲輕笑,酒入肚中,“倒也合宜。”
如此一來,濯纓當真是舍身成仁,教三神山重修舊好了。她忙又朝着伏瑄拜了拜,喜出望外道:“徒兒給師尊道喜,三仙山重修舊好,徒兒可是功不可沒……”
她這話還未說完,便見伏瑄揚了揚雪白衣袂,指着瀛洲的方位道:“你且先去将那青面獠牙怪打發了去。”
“諾。”濯纓自覺邀功不成,恐又生是非,隻好領了師命,合身先離開了觀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