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纓暗忖,她這場夢可真長,又是如此逼真,這小仙哭得真是我見猶憐。她不禁暗忖,一定是伏瑄整日念叨,念叨得她生不如死,她才做夢都盼着伏瑄早些駕鶴西去。如此一想,她倒覺着這個夢,十分有趣。伏瑄死了,她也飛升了玄仙,如若不是夢,哪裡有這樣的好事?
若是顧清風那小白臉沒有飛升上仙,也未曾執掌蓬萊就更好了。
“你快同我說說,伏瑄是怎麼死的?”濯纓當即變了臉色,興緻勃勃地拉起朔雪打探道。
“聽聞,先師尊祖是醉生夢死……駕鶴西去的。”朔雪似有些畏她,起身退後半步,方才恭謹答道,“仙君沉入幻境後,先師尊祖便一直醉生夢死,三百年前的朝暮,醉入夢裡,再也沒有醒來……”
“哈哈哈……”濯纓不禁捧腹大笑起來,伏瑄素來嗜酒如命,最後他那條老命竟是葬送在了酒裡,“他這死法,倒是稱心如意了。”
“仙君,你這是怎麼了?”朔雪見濯纓笑得厲害,眸底似含了幾分擔憂,她扶着濯纓低聲道,“莫不是心傷過度,一時癫狂發作起來……這可如何是好?小仙還是請師尊來替你好好瞧瞧……”
“诶……”這丫頭胡說些什麼,濯纓忙止住了笑聲,開口還未辯解一二,朔雪已翩然而去。
濯纓遂也出了偏殿,在大殿裡轉了轉,還是擺着那些熟悉無比的爵、角、斛、尊、壺、勺等各類酒器,一般無二的陳設,唯獨少了伏瑄那誦經般的念叨聲,還有那股子濃烈的酒香。
既然,這夢裡的禁足已然解除,她終于重獲自在逍遙。她倒要出去瞧瞧伏瑄死後的蓬萊,是何等模樣。轉身正要走出阆風大門,恰好撞上匆匆而至的顧清風,縱然換了身雪白道袍,鶴氅加身,戴上了白玉仙冠,還是那張小白臉的模樣。
“你這是往哪裡去?”顧清風冷着張臉,語氣冷冰冰的,好似要吃人般,吓得身側随行的朔雪低下了頭去。
“我且問你,我禁足阆風八百年可是到日子了?”濯纓從來都瞧不慣顧清風這冰冷又傲慢的性子,偏生他如今執掌蓬萊,成了蓬萊掌權人。也不知這做的什麼糊塗夢,她怎會教顧清風執掌蓬萊?還不如她自個兒做了蓬萊之主。
“你這一睡就是三百年,禁足之期已至。”顧清風冷冷說着,仍舊擋在濯纓身前,竟無半分相讓之意。
“大夢三百年,我禁足已然解除,就算你如今飛升了上仙,執掌整個蓬萊,也無權阻攔我的去路。”濯纓攏了攏衣袂,不禁輕聲笑了,“論起輩兒來,你這君撚上仙,仍要尊稱我一聲‘師姑’才是。”
“師姑?你像嗎?”顧清風忽的冷笑一聲,擡眼直直瞧着濯纓,“日日不學無術、插科打诨,整日不是惹是生非就是無事生非,隔三差五不是欺淩師侄就是調戲師姐。拜入師門近兩千年,竟隻修了個玄仙,那些數百年前拜入師門的都出師自立山門了,你還賴着蓬萊不肯不出師。你若當真有半點做師姑的模樣,也不至于教那一衆小輩瞧了笑話。”
顧清風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濯纓不免怔了怔,偏又覺着有趣,然到底是教一個小輩還當着更小的小輩面兒教訓了,她這張老臉面子上總挂不住,口上免不得辯駁一番:“我哪裡有你說的這般差勁?我賴在蓬萊還不是為了孝敬師尊,如若我都出師了,那還有誰侍奉其左右?再說了,你師父我師姐不也修了六千年才修得了個上仙,我這兩千年不到能修個玄仙已是不易了。”
顧清風瞥了朔雪一眼,擺了擺雪白衣袂,朔雪便知趣地退下了。顧清風這才往阆風殿裡走去,不忘教訓道:“五千年前,我師父早已出師,仍侍奉在師尊祖左右,足見這出師與否同孝敬師尊祖并無半點幹系。再者,師父修的桃花扇意,三分仙術,七分佛法,講究的是循序漸進。至于你,若非先師尊祖顧念師徒情分,耗盡修為助你堪破了無為道第三重,你當真以為迷迷糊糊睡一覺就能修得玄仙了?”
“你說什麼?”顧清風之言,猶如五雷轟頂般,砸落在了濯纓靈台之上,“你休要诓我,不過是大夢一場,何須說得這般催人淚下?伏瑄那老小子,豈會為了我耗盡修為,明明是醉死的……”
“我師父出嫁那年,先師尊祖便已知仙酒如蝕,自己時日不多,本可得大自在而去。奈何偏收下你這不成器的,數千載不得出師,恐折辱萬年來蓬萊的名聲,硬是拼了一身修為,助你得道飛升。”顧清風冷哼一聲,說完這番話,掃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