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纓胸中丘壑倒沒什麼,隻是一心想着借些吃食,回去堵了沉水煙那張口就行。心中雖是這般想着,然面上總不好直言無諱,隻得又裝了裝道:“月歸山君與我,既如故人,我霍山如今情狀,也不怕說出來教你笑話了。”
“哦,霍山乃是曆代帝王将相歸葬處,所謂南有臨安,北有霍山,豈敢笑話?”月兮笑了笑,仍是十分客氣。
“那些不過是世俗人謬贊得好。适才月歸山君問我志在何方,倒是不敢妄言有何志向,唯盼有朝一日,我那霍山也能如你這月歸山一般,興建起一座山神廟,不須多氣派,能容身,能日日受些香火供奉即可。”濯纓亦十分客氣的說着,想她在霍山這麼多年,何曾待人如此客氣過。
也是,霍山也沒什麼人。
“這不過是些小事,霍山君何用勞心?”月兮這話說得十分不甚在意,濯纓這心底裡也是十分無奈。
她這立志要當九重天阙帝師的天仙,興建座山神廟确是小事,可在濯纓這渾渾噩噩活了數千年還住墓冢的玄仙眼裡,那就是大事,天大的大事!
然,這天大的大事也得先放一放,當務之急是借糧回霍山去。濯纓忙笑了笑,捧了一碟雪白雪白的糕點,可算厚着面皮将話茬引到了吃食上:“月歸山君,你這廟裡的糕點看起來不錯呀。”
“這是北月族人供奉的,都是些凡人之食,我們神仙從來不吃的,偏每日都有人來勤換新鮮的。”月兮不以為然說着,徐徐坐了回去。
“這般好的糕點,不吃豈非浪費了,不妨借給我——”濯纓捧着糕點走至月兮跟前,已然想好了由頭,笑嘻嘻道,“我拿回去擱霍山頭,沒準也機緣遇個落魄秀才,恩澤他一塊糕吃,日後也能求個山神廟住住。”
“霍山君說笑了,誰不知霍山盡是九州曆代帝王将相歸葬處,隻怕陵墓前供奉的糕點果子數不勝數,哪裡瞧得上我這些玩意兒?”月兮笑了笑,似乎很了解霍山一般,竟客氣着回絕了。
“月歸山君有所不知,”濯纓仍不死心,厚着臉皮将手中糕點捧了又捧,學着月兮的口氣又道,“近年荒中九州動亂,諸國都忙着打架去了,顧不上來供奉他們曆代帝王,我那霍山已好些年不曾見過糕點果子了。再者,其實我借你這糕點為虛,實則是欲借你這月歸山的運勢,盼來日我那霍山也能時來運轉,望月歸山君成全呐。”
“霍山君客氣了,不過是些俗世之食,如若瞧得上眼,隻管拿些去。”月兮嫣然一笑,終是給了句痛快話。濯纓見這月兮如此好說話,倒不似沉水煙說的那般性情古怪。
“那我就不同你客氣了。”濯纓一見她點了頭,當即将手中糕點塞了乾坤袋,又立即将香案上的兩碟糕點塞了塞,大抵是沉水煙那丫頭在她耳根邊哭多了,竟一見了吃食就忍不住往乾坤袋裡塞,于是又将旁的兩碟果子塞進了乾坤袋。
“霍山君,你這……”正當她塞得起勁時,方才那小仙走了過來,一臉驚詫地瞧着她。
“實在是今日同月歸山君暢談十分盡興,一時高興多塞了點,想來月歸山君也不會在意這點俗世之食。”濯纓沖那小仙龇了龇牙,又回過頭看向月兮,見其不甚在意,這才敢将手中端起的果子收入了乾坤袋。
“無妨,我今日與霍山君暢談也十分盡興。”月兮點了點頭,那小仙方才退了下去。
“今日多有叨擾,就此告辭。”濯纓拍了拍圓鼓鼓的乾坤袋,料想此番可能堵住沉水煙那張嘴了,不免喜笑顔開同月兮道了别。
離開了月歸山,十分順利地回到霍山。她這腳尖還未沾着霍山地兒,沉水煙那丫頭已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山君,山君,你可算歸來了!小煙兒想死你了!”
“是想我乾坤袋裡的糕點果子罷。”濯纓掂了掂手中的乾坤袋,故作不以為然地朝前走去。
“山君,說的哪裡話!人家自然是想山君的,山君可是整個霍山之君。”沉水煙萬分讨好地拽過濯纓胳膊,不過眨眼間就原形畢露,笑着笑着就接過她手中乾坤袋,還自以為貼心非常道,“山君一路勞苦,小煙兒替你拿乾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