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用問?自是桃葉夫人所居的楊府。”星侍淡淡回了句,則引了二人下了九曲盤旋的木梯。
“诶,不是,那楊府的馬車候着世子爺作甚?”濯纓不肯死心地繼續追問道。
然,那星侍沒有再回話,隻是靜靜地引路于前,帶着二人繞過樓閣重重,不知數十座,方至中庭,又穿曲水無數,方到了大門前,果然有一輛華麗非常的馬車候在門口。
馬車内有人撩撥開朱簾,遂見一張清秀面容,是在夜宴之上見過的楊念之,就是北梁帝指婚的那位楊家庶女,眉眼尋常,瞧着容铮輕聲道:“容世子,上車,我送你回竹裡館。”
容铮入了馬車,濯纓也要跟着入馬車,卻為那車夫阻攔:“你什麼身份?也配與姑娘、世子同乘一車?”
“我乃世子爺影衛,須得寸步不離,貼身護衛,你說我是何身份?如何不配了?”濯纓冷笑一聲,不顧車夫阻攔,厚着臉皮上了馬車,當着楊念之的面,挨着容铮坐下。
楊念之輕輕掃了濯纓一眼,竟不曾氣惱,而是淡淡與車外車夫道:“無妨,是摘星樓的大人,我們走。”
車夫倒似生了氣,揚鞭聲分外重,馬車徐徐前行,容铮與楊念之坐得極遠,與濯纓坐得極近。良久,容铮方才開口道:“原來是楊姑娘施以援手,此番多謝姑娘大恩。”
“世子說的哪裡話,王上為你我二人指了婚,我二人則遲早是一家人,一家人焉有不管不顧的道理?”楊念之笑了笑,眉眼間透出幾分靈動,倒是與夜宴那時所見,有些不同,“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我不過是央了母親,全是母親去找了歸鴻郡主,才說動了王上,查明了你這私逃一事。”
“桃葉夫人當真是好本事,竟然能教歸鴻郡主勸說北梁帝。”濯纓不禁撇了撇嘴,她委實想不明白,何以徐文君請六世子都無法幫容铮脫罪,偏生這桃葉夫人卻能做成?
“算不得什麼本事,不過是順勢而為。君心難測,若是一時明白,順着君心去辦,将刺客暗殺世子、刺客之死等事悉數全推給西臨,君心裡那根刺也就拔了,這私逃一事兒啊,可不就此了了。”楊念之眉眼含笑,倒似像極了桃葉夫人的神情,從容爾雅。
“悉數全推給西臨?不問真相?”容铮忽而凝神瞧着楊念之,濯纓離得容铮極近,分明瞧得寬大衣袂底下的拳頭根骨分明,他似乎并不喜歡這樣的結果。
“真相?容世子蟄伏幽都這些年,竟還如此天真?真相是什麼,并不要緊,要緊的是,順從君意,能安然活着,哪怕苟活于世,不是嗎?”楊念之說這話時,眉眼間的笑意漸濃,似深藏了無數秘密,濯纓初次見這少女低眉順眼的,隻當是個爛漫無邪的小姑娘,殊不知竟是個處事圓滑的。
容铮抿了抿唇,沒有再答話,而是伸手撩起朱簾,望了馬車外的鬧市一眼,遂淡淡吩咐道:“去王庭,我要見北梁帝。”
車夫沒有應話,也沒有調轉馬車,而是兀自前行着。濯纓遂出了馬車,與車夫并駕齊驅,車夫正别過頭一臉驚疑,未料濯纓一拂袖将之敲暈在側,輕笑一聲道:“大哥,何必自讨苦吃呢?”
語畢,遂抓過缰繩和馬鞭,駕着馬車掉頭往帝宮方向去了。
馬車内,楊念之見此情狀,敢怒不敢言,隻得乖乖待在車内,容铮擡眼看向楊念之,又見這深藏不露的女子眉色一冷,輕聲道:“容世子,你還是先回竹裡館,再過七日,你我大婚之時,再前去拜謝王上,也不遲。”
“婚期不是定于九九重陽?何以提前這許多時日?”容铮似乎也驚了驚,若有所思地看着楊念之。
“容世子當真是要将坊間傳言坐實不成?你與這位影衛姑娘果真有私情,不惜抗旨逃婚?”楊念之撩撥起竹簾,眉眼冷笑着看向濯纓的背影,言語間透着些許無奈與不甘,纖纖玉手松開竹簾,掩卻其容顔,聽得繼續道,“容铮,我雖是一介庶女,可我父親也是當朝郎中令,與你這一國質子,也算是足以匹配,你這般待我,可曾想過,我也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