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姑娘，我從未看輕看低過任何人，此番确是我的不是。”容铮淡淡回了句，“其實，你大可不必攪入我的這些麻煩事裡。若是你不出面，待北梁帝對我失望至極，不再理會了，定會為你另覓佳婿。”

“容世子，你未免想得太簡單了。你到底是一國世子，否則你以為王上何以夜宴當衆指婚？我是被指給你的人，怎麼可能另嫁他人？從夜宴指婚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這一生都要與你綁在一處，榮辱與共，生死相随。”楊念之的聲音愈來愈微弱，甚至帶着一絲哽咽，心如死灰。

濯纓再也聽不下去了，将手中缰繩一扯，将馬車徐徐停在斑駁城牆下，撩開朱簾，分外認真地盯着楊念之，盈盈一笑：“姑娘，如花美眷，怎地這般想不開。你都能輕而易舉将這人從摘星樓裡撈出來，何以就不能設法與之解了這樁婚事？”

“你們二人……當真是有了私情。”楊念之似乎沒有将濯纓的話聽明白，全然想歪了。

濯纓瞧了容铮一眼，又看向楊念之，分外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身入了馬車，挨着容铮坐下，伸手攬住其胳膊，佯作分外親近的模樣，盈盈一笑道：“既然此事已傳開了，我們也就不瞞楊姑娘了，我與世子爺可是情投意合，隻盼楊姑娘能大人有大量，成全我二人。”

“阿纓……”容铮低頭看向濯纓，眸底似乎不大情願她牽扯其中，卻還是縱容她繼續瞎說，眼底漸漸多了幾分溫柔之意。

楊念之見此情狀，竟也絲毫不氣惱，擡手攏了攏妃色衣袂，十分大度道：“姑娘待容世子若是真情實意，待我二人大婚過後，會允容世子将你納入門的。”

濯纓萬萬沒有想到這凡人女子竟如此大度，倒顯得她這做神仙的有些小氣了。然這時，容铮卻忽然握住了濯纓的手，開口回絕道：“阿纓既與我兩情相悅，不可為妾，隻能為妻。”

“說好的，你要跟我走，跟我回霍山！”濯纓沖着容铮盈盈一笑，遂長袖一拂，那楊念之則一頭栽倒在馬車裡。濯纓拉着容铮跳下了馬車，看着遠方蒼翠的山林，原來這馬車沒有回竹裡館，也沒有去王庭，而是一路出了城。

“阿纓，事到如今，我不能跟你回霍山了。”容铮卻忽然反悔，一把拽住了濯纓，神色笃定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不可逃避，我要留下來，查明真相，還西臨一個清白。我身為西臨世子，怎麼能眼睜睜任由他人給西臨波髒水？”

“留下來？你要如何查明真相？你要怎麼辦？是要回摘星樓繼續幽禁？還是奉旨迎娶這位楊姑娘？”濯纓難以置信地看着容铮，緊緊握着他的手腕，不舍得松開。

“阿纓，也許這就是命數，在劫難逃。我也曾想過逃離幽都，逃離這一切枷鎖，可我終歸是西臨世子，身負兩國盟約，我不能如你一般任性妄為，也得不到你所說的潇灑自在。我所能做的，就是放你走，還你一身自在。”容铮輕輕握住了濯纓溫熱的小手，笑得極其溫柔，傾盡天下也不過如此，

“其實，你不必還我什麼人情，你這些天的相伴，你知我心中萬般苦楚……你帶我看過了紅塵鬧市的繁華，嘗過千金一擲的酣暢……我此生從未如此開懷，我已此生無憾，你我就此兩清。你也不必為摘星樓所牽制，你本是個自在神仙，總不好為我這般蝼蟻凡人牽絆，你回霍山後，又是一個逍遙神仙，很快就會忘了我……”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何須費心管你這些破事兒！”濯纓沒想到這容铮竟不識好歹，出爾反爾，說好要跟着她回霍山的，竟然讓她隻身一人回霍山，做什麼逍遙神仙，她本就是啊。濯纓氣惱地瞪了容铮一眼，遂轉身負氣而去。

須臾之間，濯纓已回到了霍山腳下，她當真是為容铮氣得發了昏，竟險些撞到那二太子睚眦的眼皮底下。遠遠瞧着睚眦那颀長身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還好她這腳程收得快，回到霍山也是難得自在。

濯纓撇了撇嘴，終是悄然又潛回了幽都，誰說逍遙神仙隻能回霍山，她遊戲紅塵不是更逍遙？是以，濯纓去了一遭都尉府，既然不必再多管容铮的閑事，那就去夙厭離那處瞧瞧熱鬧，也不知她與徐文君如何了？

此夜無月，亦無風，院裡青瓦覆了重重白霜。濯纓悄然來到夙厭離住的院子裡，那些屋子挨着尋了一遍，也未尋得蹤影。最後，還是在徐文君屋裡瞧見了人影，二人就着紅燭對坐飲茶，含情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