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姑這才霍然擡提起宮燈,細細端詳了朱昊身側的容铮,慌忙扔下宮燈,拜倒在地,擡頭已淚流滿面:“這是……世子……真是三世子……婢叩見世子!”
“念姑,我記得,您從前是母妃身側的掌事姑姑。”容铮慌忙上前攙扶起念姑,看着母親從前身側的舊人,不覺淚濕青衫,“母妃呢?她……還好嗎?”
念姑緩緩起身,别過頭掃了朱昊一眼,那朱昊吩咐道:“念姑,君上說了,三世子暫居忘憂殿,雜家就将三世子交付與你照料了。”
話音未落,人已離去。念姑這才引了容铮與濯纓入大殿内,掩袖低泣道:“世子走了這些年,娘娘她每日以淚洗面,終是不堪重負,請旨去了長憶庵,為世子祈福,為西臨祈福。娘娘臨走時,思量世子終有一日還朝,遂令婢子在忘憂殿候着。”
“這些年,母妃受苦了,念姑你也遭罪了。”容铮眼裡看着念姑,心裡卻想着還在庵裡祈福的母親,不免又是一陣悲恸。
“世子這些年,想必才是受苦了,那般小的年紀就送去了北梁那樣的他國異鄉……世子在幽都,住得可好?吃得可好?世子……”念姑一面訴說着,淚水止不住地流,這場面不由得讓濯纓想起了沉水煙,這念姑也算不得什麼了。
“稍等,能否先給你家世子備些飯菜,你家世子一路颠簸,該餓了。”濯纓見這二人大有促膝長談之勢,急忙開口打斷了念姑的話。
“是是是,是婢子一時糊塗,這就去給世子備膳。隻是,這位是?”念姑急忙掩袖拭去眼角淚水,這才正眼看向濯纓,将之細細打量一番,不禁疑惑道。
“這位卓影,是我的門客,也是他護送我回無煙城的。如若沒有他,我恐是此生也回不到故國了。”容铮伸手拍了拍濯纓的肩頭,輕輕笑了笑。
“原是世子恩人,公子大恩大德,婢子沒齒難忘。”念姑聞言,遂恭恭敬敬朝着濯纓行了個大禮。
濯纓慌忙将之扶起,遂見念姑滿眼是笑地去準備晚膳了。待二人用了晚膳,念姑又召了些帝妃曲氏般若殿裡的舊人前來,一一拜過容铮,又添置了炭火、被褥等防寒物什,這才萬分不舍地退下。
夜深人靜時,濯纓相邀容铮上了屋頂。此夜無月,容铮縱然披着厚厚鬥篷,仍然覺得寒涼徹骨,靜靜盯着濯纓瞧了好一陣,仍未見其有開口之意,不禁發問:“阿纓,你這三更天邀我上屋頂,不會隻是為了賞寒天、吹冷風?”
“我是想邀你共商奪嫡大事,這都回到西臨了,我見你那位皇叔不是個好相與的主。你若還想保這天下太平,鐵定要将這西臨君王之位搞到手,方可做得了天下之主。”濯纓若有所思地看着容铮,分外從容道,仿佛談論的不過是尋常小事。
“阿纓,你怎會生出此等念頭?”容铮到底是一介凡人,聽得濯纓此言,不由得大驚失色。
“你不必多問,隻管聽我的。”濯纓盈盈一笑,已然盤算在心,“這些年,你在幽都為質,在無煙的根基自是不穩。當務之急,你須得先拉攏人心,立盛名,造勢力,一步一步将兵權握在手中,方能令你那冷血皇叔刮目相看。”
“阿纓,不可胡言!”容铮慌忙伸手捂住了濯纓的嘴,見濯纓沒有再開口,才又收回了冰冷的手,神色有些失落道,“連你也看出來了,皇叔待我的淡漠與疏離……皇叔與我之間,終歸是隔着兩國十餘載,隔着王權勢力、權衡利弊。”
“你明白就好,你那位皇叔實在是……”濯纓想起先前所見容覃親手射殺容铮的場面,不禁有些難過,到底不願教容铮知道,遂沒有說下去,改口又問道,“對了,在這無煙城裡,除了你皇叔容覃,你可還有什麼親戚舊臣,那種能倚靠的?”
“我還有母妃……”容铮神色忽然有些低落,濯纓也聽到了念姑所言,自然曉得這位先帝妃已然不在宮裡,恐也算不得什麼倚靠,這時又聽容铮繼續道,“母妃出身曲氏一族,是以我還有位舅父,手握兵權,算是能倚靠的……”
“這就好辦了,天明你就去拜會這位舅父。”濯纓笑了笑,伸手拉着容铮起身,又道,“那本子裡說了,要想幹成大事,先得結黨營私,咱就先借你這位舅父之手,拉攏各位大臣……”
“等等,阿纓,你這些路數,都是從哪本書裡學來的?”容铮有些哭笑不得,反手握住了濯纓的手腕。
“戲本子啊,我為了你這事兒,可是看了不少戲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