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見了這無常印,方才不敢造次,立即規矩了不少,朝着濯纓拱手作揖道:“那就請在此稍後,容小仙通報少星君。”
托了這枚無常印的福,濯纓才如願見到了少司命夕隐。仙如其名,猶如夜臨之時最後那一道霞光,美得不知方物,卻在最美之時隐盡華光,一雙眼眸古水無波,性情沉靜,執掌天下福禍的她,曆來奉命行事,不曾行差踏錯半步。
惟有此番,為了顧清風,犯下如此罪過,倒是令濯纓刮目相待。
“霍山君,可是又使了什麼法子,竟連我師尊都被你騙得團團轉,連這無常印都托付給你了?”少司命說話直接,臉色全無半分笑意。
“少司這說的什麼話,司命星君是何等神仙?豈是我等小仙敢随意诓騙的?”濯纓笑了笑,不以為然繼續道,“今日前來,雖是借了司命星君的印信打了頭陣,我卻是替那不争氣的師侄來見少星君的。”
“縱觀整個蓬萊數萬載,最不争氣的,難道不是霍山君你嗎?”少司命冷笑一聲,這口吻倒是和大司命一模一樣,不愧是大司命的嫡傳弟子。
濯纓聽了這話,竟也不生氣,終歸是欠了債,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也不與少星君繞圈子,費這許多功夫了。聽我那師侄說,是少星君出手相助,幫那下界凡人改了命數,才為我們蓬萊弟子隐瞞了擅自為凡人改命那等禍事。大恩大德,我蓬萊滿門自是感激涕零……”
“這事兒倒不必你蓬萊滿門相謝,隻你一人謝了即可。”少司命不待濯纓将話說完,遂開口打斷道。
“是是是,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此事而來。”濯纓雖覺這少司命所言有些古怪,但也不曾深思,隻當是少司命明白了其此行來意,遂想着先應承下來,再細細商榷,“不隻我要多謝少星君大恩大德,我那師侄顧清風也要謝過少星君的,今日我就是替他來,問問少星君喜歡些什麼?近來可有什麼不如願的?他定要為你……”
“霍山君,若真要謝我,那還不容易,不妨将欠我的那三百珠還了?”少司命再次開口打斷了濯纓的話,雖聽着濯纓所言也覺哪裡不對勁,但也不願與之過多糾纏,遂有些不耐煩道。
“是是是,俗語有雲,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哪怕日後你成了我師侄媳婦兒,那這欠債也是當一分不少地還你。”濯纓滿眼是笑,繼續道,“隻是,我近來囊中羞澀,恐還得待些時日,我若手底有了閑錢,定然緊着你這頭,先還了你。”
“師侄媳婦兒?霍山君,你這說的什麼渾話?”少司命臉色一變,當即摔袖道,濯纓見此情勢,隻當少司命仍然憂心她不能還珠子,遂立即伸手比劃道,“你大可放心,待你與我那師侄大婚之日,我就是将霍山賣了,也得湊出禮錢前去恭賀的,到時定當往日所欠悉數奉還!”
少司命聞言卻似乎有些惱了,臉色霎時鐵青:“濯纓,你這說的什麼荒唐話!我與君撚上仙可是清清白白,全無半分私情,你休要無中生有!”
“少星君,何須說這些話來搪塞于我?可是害羞了?我真是顧清風的親師姑,你大可放心,你為顧清風那小子所做所為,我定然會為你守口如瓶。你都為了他,做到這般地步,若非真心相待,豈會甘冒大不韪,沾身此等禍事?”濯纓仍然隻當是少司命臉皮薄,羞于情面,遂矢口否認她與顧清風那段情事,“想必你也知曉,我那師侄素來勤勉修煉,也是個臉皮薄的,不敢冒然前來與你相會,遂令我代為傳個話,若你當真屬意與他,我這做師姑的,挑個黃道吉日就去玄雲府尋你師尊司命星君,商量你二人婚事……”
“濯纓,你這說的什麼荒唐話?莫不是醉了酒,跑我這裡來撒瘋?”少司命似乎當真急了眼,起身拂袖大有欲将濯纓掃地出門之勢。頃刻間,少司命歎了口氣,鎮定了些許,臉色恢複如常,“我說你們師侄二人當真是有意思,顧清風為了你這不成器的師姑,不惜以萬年桃花木作為交換,替你瞞天過海;你此番前來潑這些髒水,欲辱我清譽,莫不是想替他将萬年桃花木讨回去不成?我執三界掌禍福數千載,竟未瞧出你師侄二人,其中情意倒是不足為外人道……”
此言一出,濯纓頓覺五雷轟頂,一時哭笑不得,面上仍是佯作處變不驚的模樣:“啧啧啧,不愧是掌管天下禍福的司命星君,為了掩人耳目,竟能編出如此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瞎話來。”
“是不是瞎話?想必霍山君你,是最清楚不過了。”夕隐神色自若,卻也不屑再與之争辯,冷冷說了這麼一句,竟也不似玩笑。
“我可是顧清風那小子的親師姑,他師父可是我的親師姐,少星君胡謅的話,拿來搪塞我倒也沒什麼。若不仔細傳了出去,恐是要累及我蓬萊與霍山滿山的清譽……”濯纓是萬萬沒想到這少司命竟是這般小氣的神仙,不過揭破了她與顧清風那小白臉的私情,竟颠倒黑白編出這般有違天理的情孽來。
少司命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從案頭拿起一卷竹簡,遞在了濯纓眼皮子底下,濯纓好奇地接過竹簡,遂見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篆飛旋于半空,記載着一段人間俗事,瞥得‘容铮’二字,她恍然明白了些什麼,臉色霎時變了變:“原來那個擅自替凡人逆天改命,須得顧清風求你改命簿子遮掩的門人弟子,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