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将人拿下,押入幽潭關禁閉!”掌事姑姑冷着一張臉,鮮有幾分冷豔之色。
兩個婢子正要上前羁押濯纓,濯纓忽然抻了抻胳膊,靈眸微睜,沒好氣道:“吵死了,你們煩不煩?”
兩個婢子還未碰着濯纓分毫,遂見她衣袂輕拂,飛身旋轉間分别踹了那二人一腳,洋洋灑灑落于水荇叢旁,嗤笑道:“你們幾個,大可去君上那處惡人先告狀!這送膳食去靈虛殿的活兒,灑掃園子的活兒,端茶倒水的活兒,本非我的,出了岔子,君上也不會問我的罪。這差事是誰的,該抵罪的還是誰!記住了,我是來給你們滄海水君做粗使婢女的,可不是給你們幾個當牛做馬的!”
濯纓這話還未說完,人已消失無影。掌事姑姑氣得臉色鐵青,那幾個婢子面面相觑,見掌事姑姑不曾妄動,她們也不敢造次,隻覺這個新來的婢子好大的威風。
不過片刻,掌事姑姑則将此事捅到睚眦那裡,睚眦聞知此事後,竟然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掌事姑姑退下。睚眦雖未給個說法,掌事姑姑卻已了然于心,這個新來的婢子果然不一般,連睚眦也縱容她在靈虛殿肆意妄為。
自此以後,沒有蝦兵蟹将敢使喚濯纓,濯纓也沒有再去過靈虛殿,她倒是樂得清閑自在,日日無所事事,自滿是塵土的書閣裡翻出了不少閑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依約如此逍遙地過了五六年,睚眦處理好了靈虛殿的公務,想起數年不見濯纓的蹤影。睚眦踏入水晶殿時,濯纓半躺在案頭入夢正沉,書卷掩卻了那張姿容平平的臉。睚眦似乎從未見過這般安靜的濯纓,他二人在一處時,不是借債就是還債,總是吵吵鬧鬧的。
睚眦悄然挨着濯纓,靜靜盯着濯纓瞧了許久,伸出手揭開了書卷,瞧着這張極為陌生的臉,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還是濯纓那張清秀的面容比較順眼。
隻是一刹,濯纓猛地驚醒,睜開眼,恰好對上睚眦那雙有些迷離的眼眸,似五雷轟頂一般,濯纓慌忙起身,有些驚異道:“殿下,今日怎得閑來此,莫不是來探望我的?”
“霍山君,好大的威風。聽聞,前幾日,你可是将本君的婢子打了個落花流水。”睚眦微眯着雙眼,靜靜審視着濯纓,再沒有下文,不同于讨債,也不似來報複的,更像是在等濯纓給他一個交代。
“那又如何?殿下的婢子,有事管教,我不過是順手代勞,替殿下好好管教手底下不知好歹的婢子罷了。”濯纓理直氣壯,全然未覺有何不妥,神色從容,“二殿下,先前可是說好的,我留在殿下身邊為婢三百年,抵償那三百珠欠債。我堂堂霍山君,隻欠你二太子一人的債,也隻做你一人的婢女,你這滄海行宮裡的人休想奴役我半分!”
極為難得,睚眦竟未曾與其争辯,而是目色平靜地點了點頭,附和道:“好,那你自明日起,搬去靈虛殿伺候本君起居。”
“啊?”濯纓萬萬沒想到,睚眦竟會有此一舉,不由得驚了驚,轉瞬恢複如常,“承蒙殿下不棄,輕珞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濯纓入住靈虛殿後,行宮之中再無一人敢對濯纓不敬。許久之後,濯纓才無意間得知,諸殿之間皆傳,她是睚眦從外頭帶回來的侍妾,縱然身份低微,卻也是睚眦的枕邊人,輕易開罪不得。
殊不知,自此濯纓搬入靈虛殿,就不曾消停過一日。
睚眦要處理公務時,濯纓則為其紅袖添香,隻不過總是忍不住潑墨幾筆,或是打翻硯台,書卷滿地,墨香盈室。
睚眦要沐浴安寝時,濯纓則為其備好浴湯,隻不過總是毛手毛腳不是水太燙則是太涼,待睚眦回到寝殿,濯纓連被褥床鋪也赴湯洗了一遍,正滴着水,冒着熱氣。
睚眦折騰一日,終于累了,坐下想喝口水。濯纓立即奉上一盞熱茶,這水溫剛剛好,睚眦皺了皺眉頭,揭開茶蓋,湯色渾濁,香味奇怪,定有蹊跷。睚眦将茶盞遞給濯纓,不動聲色:“你喝一口。”
“不用,我不渴。”濯纓笑了笑,擺了擺手,往後退了半步。
睚眦手中茶盞應聲落地,碎了滿地茶湯,他的臉色極為難看,卻忽然對着濯纓笑了笑,似藏了什麼陰謀一般:“你在此藏了許久,許是還不知,現如今外頭有兩撥人四處尋你呢。”
“兩撥人?”濯纓隐隐能猜到其中一撥人,八成是蓬萊門人弟子,那另一撥人又是何人?莫不是那些魔族人還不肯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