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人,孤魂引。”濯纓原本不想将淮冥傷勢道出,可觀顧清風那副神色,明然不說清楚是不會答話,遂隻好一五一十道來,“是魔族少帝,淮冥。先前,我險些神魂俱滅,他為了救我,以鲛人血淚作引,焚長明燈凝魂結魄三十年,習禁術孤魂引,方将我之神魂引回體内,令我複蘇如舊。而今,他卻遭到禁術反噬,神魂困惑,沉睡不醒。”
顧清風聞言,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隻道:“魔族少帝,不就是你的夫婿?是以,你盜取神芝草是為了他?濯纓啊,你既已知曉,我待你的心思。我又如何,還會道出救治之法?”
“這是我欠他的命債,應當償還。你待我,尚且不會徇私枉法。我信你,更不會挾私報複,見死不救。”濯纓十分笃定道。
“從未想過,你竟如此了解我。”顧清風瞧着濯纓,眸色之中似含了幾分動容。濯纓并不知,顧清風待她的這份心思,因何而起?她隻是覺得,顧清風這份不為人知的心思,或許是這場死局裡的一個轉機。
“神芝草,或可為他續命,卻喚不醒他的神魂。我雖不了解魔族禁術,據此所言症狀,當是以命易命,神魂鎖困,尋常術法救治不成。我若記得不錯,魔族少帝原是個鲛人,鲛人族有滄海遺珠,承載曆代海皇神力,或可破開那神魂鎖困之危局。”顧清風一本正經地分析道。
“滄海遺珠?”濯纓将信将疑地看着顧清風,她知曉滄海遺珠是件寶物,卻未曾想過能救淮冥。可細思之,淮冥雖剝離了鲛人血脈,可他還殘留了半粒凝碧珠,足以見他與鲛人族孽緣難斷。或許,可以一試。
既已知曉救治淮冥之法,濯纓此時斷然沒有下八寒地獄赴死之心,遂笑盈盈道:“小顧清風,多謝了。容我先救活淮冥,再回蓬萊領罰,入八寒地獄也好,要殺要剮也罷,我都聽憑處置。”
“濯纓,你雖信得我,我卻信不過你。”顧清風也十分了解濯纓的行事,從未信過半個字,手中雪白折扇一收,冷聲道,“倘若,我今日放你離去,便是欺師滅祖、徇私枉法。”
濯纓聞言,不怒反笑,湊近顧清風眼前,似長輩那般語重心長道:“顧清風,你可曾想過,不論我原身是紫竹,還是修羅竹,竹子從來都是沒有心的。你這般孤高冷清之人,尚有道心可破,而我離經叛道、逍遙自在,卻是無心可堪呐。所以,無論你如何待我,我皆不會放在心上。”
“那魔族少帝呢?你闖瀛洲盜取神芝草為他續命,又甘願被押回蓬萊受審,隻為套出救治他的法子。當真隻是為還他的命債?你将他放在哪裡?”顧清風有此一問,倒真是問住了濯纓,她從未想過這許多,隻是因了她與淮冥之間,一起經曆了太多太多,哪怕她是個無心之人,也還是想要去護他周全,瞧他平安喜樂。
濯纓思索一陣,擡眼瞧着顧清風那較真的神色,憶起淮冥那張絕色容顔,忽然笑出了聲:“他,生得如此好看,自然是放在眼裡。”
顧清風聞言,神色一冷,似動了氣,遂高聲道:“來人,送濯纓下八寒地獄!”
“不是,你先容我救了人,再捉我下八寒地獄……”濯纓沒有料到這顧清風翻臉比翻書還快,殿外進來兩個小仙,架着濯纓就往外走,濯纓不由得急聲嚷道,“親師侄呐,你這樣翻臉無情,師姑我可不喜歡你了……顧清風……我就是灰飛煙滅,也不會放過你的……”
蓬萊與瀛洲之間,有一片湖澤之鏡,數萬年前,乃是神鬼人三界連接之所,時過境遷,成了蓬萊決罰之地。濯纓要下八寒地獄,須得自此而入。
濯纓剛被押至湖澤之鏡,遂見魔尊沉烨率蘇木、蘇葉趕至,打傷了一衆小仙,不僅将她救回了魔域,還順道救出了兇獸梼杌。
濯纓回到魔域,去九幽洞府見了淮冥,還是老樣子,沉睡不醒。誠如顧清風所言,服下神芝草,隻能為其續命,并不能破解神魂鎖困。
濯纓顧不得許多,悄然去了碧落海。不過數百年,已是滄海桑田,碧落海四下籠罩着魔族煞氣,寂寥得有些陌生。濯纓去了星落殿,星河斑駁依舊輪轉,隻是故人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