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斯特的意識已經渙散,可【療愈】灌入口中時,依舊如記憶中的那樣,沒有任何苦澀。
聆用【灼焰】小心處理過他的傷口,暫時止住血,等待魔藥生效的這段時間裡,誰也沒有開口。
她一直低着頭,壓住顫抖的聲線唱着那熟悉的雪域之歌。
歌斯特伸出手,還未碰到她,溫熱的淚水落在他手背上,他指尖一顫,卻被她握住了,貼着自己的臉頰。
淚水漫過他的掌心。
她怎麼會是野玫瑰呢。
他想。
是鈴蘭啊。
“你一定要這樣做嗎?”聆哽咽道。
他卻隻問:“他對你好不好……”
直到這一刻,直到聽見這句話,聆才意識到或許自己一直都想錯了,他起兵相争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她。
她很想賭氣說不好。
“不算太好,但也沒有想象的差。”
“那很好……”他放輕了語氣,指尖蹭過她臉上的箭傷,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痂。
鸠占鵲巢者,自該黯淡離場。
“可我想你待在我身邊,或者在我射出那一箭之前就走。”
他的那一箭,隻是想要她的一箭,她知道他的身後有一道開啟的空間裂隙,可她分明瞄準的是他的手臂,在他側身跨出一步之後,貫穿心口。
歌斯特笑笑。
他知道,她不會同意他的計劃,即便在那種情況下,也不肯下殺手
她對自己一貫心軟。
但很快他又皺起眉,急促地呼吸着,聆看着他身上已經完全成型的魔法紋路,将一瓶魔藥放入他手心:“這是【特級·消隐】,如果我推測無誤,它能讓紋路徹底退化。”
歌斯特默然看着魔藥,這意味着他将無法使用自身魔法,與未覺醒無異。
聆握緊他的手:“哥哥,喝了它吧,我會保護你的,媽媽已經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她知道,在如此混亂的時局下失去戰鬥力是緻命的,可她也知道,他的身體不能再拖了。
泰加納爾以北的冰湖鎮冰雪消融,以南的莫爾勒城至今卻仍被冰雪覆蓋,他不願用冰花火葉卸掉失控的能量,那就隻能影響天氣,雪下了這麼多天,覆蓋範圍大到令人心驚,他還能堅持多久呢。
這個噩耗讓歌斯特怔了許久,連眼淚什麼時候落下的都不曾察覺。
當年他離開地心谷前,鼓起勇氣向她問了一個問題:“您是我的母親嗎?”
質疑他血緣的言論從他記事起就沒有停過,威爾森從未承認,卻也并未否認,待他若即若離,久而久之,他也開始動搖。
他們說他是死人堆裡被撿回來的,也許呢。
雅歌撫着他的臉頰:“這些年我不在你身邊,很辛苦是不是。”
他不想說“是”,不想她憂心,酸澀卻溢滿心口,他騙不了自己。
“能問出這個問題,其實你已經有了答案,”雅歌一笑,“知道我為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嗎?”
他搖了搖頭。
“‘Gift’,是‘禮物’,”她輕輕抱住他,“我在人生低谷中遇見了你,你很愛對我笑,隻對我,予我慰藉,忘掉你的身世吧,隻要你願意,就是雅歌的孩子。”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執着于自己的來處,而在追尋歸處。
歌斯特:“這些年我為什麼不再去一次地心谷,再見她一面……”
他想要權力,他想要勢力,從理想鄉回到公爵府後,一直在不停地奔跑,竟沒有回頭看一眼,如果……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
聆與他抵額:“我們隻有彼此了,哥哥。”
歌斯特閉了閉眼,良久,才道:“我會喝的。”
她緊緊盯住他的眼睛,确認他沒有躲閃之意,不是在敷衍自己,才起身說:“我會盡快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裡的,哥哥,再給我點時間。”
歌斯特卻握住了她的手腕:“聆,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為什麼要救我。”
聆有些意外,伸手輕輕撩了一下他的額發,輕聲說。
“我喜歡你的眼睛注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