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蒙特萊身後的赫倫來回瞟着在座的衆人,冷風冰雪從被焚毀的窗口灌入,隻剩一半的窗簾在風中抖動。
他們真的坐在廢墟中喝茶了,而不是一起躺棺材闆。
“聆,”威爾森說,“在座的諸位家主都是赫爾維亞的家臣,為我們清理門戶提供了很多幫助,将來,他們也将幫助你統治整個泰加納爾。”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聆意識到很多時候都由不得自己,她隻能保持着得體的微笑,在威爾森的介紹下一一向衆位家主颔首示意。
威爾森對她的表現很滿意,道:“現在,将象征赫爾維亞繼承人身份信物拿出來吧,它可号令家臣,調用半數兵權,我想你的母親一定将它交給你了,她成人禮時我親手為她佩戴上那紅寶石戒指,宣布她将是我們未來的女公爵。”
聞言,聆便确定了這枚戒指在繼承時的重要性,她垂眸一瞬,微笑着望向他:“在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之前,戒指還是讓我來保管吧。”
威爾森沉下臉色:“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
“您知道的,我素來任性妄為。”
想到二人之前的交鋒,不過考慮了數秒,威爾森就決定不再跟她對着幹。
他看着神情各異的家臣們,道:“我可憐的孩子,還沒有完全從失去母親的悲痛中走出來,諸位,繼承人一事還是容後再議吧,聆,别怕,在你沒做好準備之前外公不會急着讓你接過家族的,你還可以再做外公的小外孫女幾年呢。”
這是個體面的理由,留有餘地,家臣們可以接受,向二人行過禮後,陸續離開。
一個年輕的家主在聆面前彎下腰,饒有興味地看着她:“我尊貴的赫爾維亞小姐,能認識您是我的榮幸,方才公爵大人對我的介紹太過倉促,請允許我重新……”
“奧賽·席爾德,”她用他的名字打斷了他,“我想今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了解彼此,赫爾維亞永遠感謝你對家族的支持。”
“您說得對,”他反而笑意愈深,“席爾德家族永遠供您驅使,我的意思是,隻有您。”
“奧賽,”威爾森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我的聆剛回到我身邊,留點時間讓我們叙叙舊吧。”
“是,公爵大人。”
待衆人離開,偌大會客廳内便隻餘赫爾維亞。
蒙特萊這個自己帶回來冒名頂替聆的女孩,當初找到她的時候怎麼也沒想到會有假戲成真的一天。
“大哥,你确定她是雅歌的孩子嗎?”
“我很确定,”威爾森冷笑,“除了她們,沒人能氣死我。”
确認他絕不會承認歌斯特的身份後,聆連一個眼神都欠奉:“我想還是我更生氣,你殺死了我的‘哥哥’,他再也不能用這個身份待在我身邊。”
“我現在還留着他的命就是最大的仁慈!”
“那你也将失去你的‘繼承人’。”
“你——!”
蒙特萊看着努力深呼吸保持平靜的自家大哥,又看看神情始終淡漠的聆,終于相信這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沒人敢在公爵府這樣跟公爵叫闆。
聆:“讓我見他,否則你永遠也得不到那枚戒指。”
“有本事你就去!”
她轉身就走。
威爾森一腔怒罵無從出口,赫倫舉手示意他消消氣:“我去看看,我跟着去看看。”
他發誓,他絕對不是出于好奇才想要跟上去的,絕對!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聆并沒有回頭:“你輸了。”
赫倫想起二人那沒定賭注的賭約,不甚在意:“輸就輸了,反正我還活着,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赢的好,不過——歌斯特那樣對你,你還要留他一命,為此不惜跟你外公對着幹?”
“怎樣對我?”聆回頭看向他,嗓音沙啞,“把整個公爵府放到我手裡?讓威爾森承認我的身份?讓赫爾維亞的家臣接受我成為繼承人?”
從自己穿過空間裂隙卻隻有他發現了的那一刻起,她就該意識到所有混血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公爵府,留下的隻是掩人耳目的普通衛兵。
今夜來到公爵府的人也根本不是因為赫倫的信号,而是早早獲得了公爵府防禦不堪一擊的消息,誰透露的,顯而易見。
不,或許更早,從在松木林留下“聆”的命起,他已經在勝利的天平上為她加足了砝碼。
赫倫下意識想要反駁,卻不由順着她的話去複盤這一路走來的所有不合理之處,良久,竟是沉默。
地牢裡有多陰暗,曾在裡面待過那麼久的聆比誰都清楚,當她看見被數條鐵鍊捆住的歌斯特時,強行壓住了跑向他的舉動:“這個人我要親自審問,退下。”
獄卒面面相觑,他們知道她的身份,可這個犯人的罪行……天人交戰許久,他們最終在她的眼神下屈服,低着頭退了出去。
盡管她還沒有接過權力,但無論如何忤逆他們未來的女公爵都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
赫倫摸了摸鼻子,乖乖去外面為二人站崗。
“哥哥……醒醒,哥哥!”
聆斬斷鎖鍊,扶起歌斯特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她射出的那一箭沒有正中心髒,但已經被拔出,傷口未經治療,血仍在往外滲,銀白色冰花覆蓋在他的肌膚上,夾雜着些許不規則的紋路,像落筆寫就的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