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聽說了嗎?傳聞中那戰功赫赫的尹将軍,竟是個女兒身。”
“她雖說打下過不少勝仗,可卻瞞了百姓們數年,誰知道居心何在呢?要我說,就該把她早早除了才好。”
尹曼琳男扮女裝一事已被城中人們口口相傳,滿城流言似經風揚起的荨麻草,直刺得人心口發疼。
“星河,朕着實不忍責罰于你呐,”高堂上的人放下手中案闆,微眯起眼,道:“可百姓們已有頗多不滿,你叫朕如何是好呢?”
尹曼琳雙膝跪地,神情淡漠道:“一切皆由陛下定奪,臣毫無怨言。”
“将軍,”魏懷遠跪在她身旁,萬分焦灼地蹙起眉看了她一眼,忙道:“陛下,尹将軍多年來忠心報國,立下戰功無數,您也是看在眼裡的,隐瞞女兒身一事,想來她也定有苦衷。”
說罷,他将兩手放至額前,重重磕了一個響頭:“臣,懇請陛下莫要降罪于将軍,若要罰,臣願與将軍同生共死。”
尹曼琳微不可察地倒吸了口涼氣,略帶震驚地擴了擴瞳孔,朝他使了個眼色,腹語道:“懷遠,不可意氣用事。”
“朕,本也未曾想過要重罰星河,”沈裘擡了擡眼皮,掃了眼台下二人,冷哼一聲,道:“可朕總要平了外面那些人的怨恨,不如就派你去到忘憂島平息妖患,以堵上那些人的嘴,如何?”
尹曼琳俯首接旨,恭敬道:“多謝陛下,臣這就領命前去。”
“陛下,”魏懷遠見狀,急忙開口道:“臣自請随将軍一同前往,望陛下恩準。”
“你去不得,”沈裘不容置疑地回絕了他:“如今星河一走,這軍中能管理衆士兵的便僅剩了你一人,你去了,誰還來領兵?”
魏懷遠眉頭緊鎖,神情中滿是憂慮,正欲再辯時卻聽門外有士兵來報:
“陛下,東臨皇子求見。”
沈裘一掀眼簾,揮手道:“讓他進來。”
那士兵應聲而出,不多時,便有兩名侍衛一同攜少年入宮來。
裴之珩餘光淡淡瞥了二人一眼,緊接着轉向高堂上的人,俯首恭敬地作了一揖,道:“陛下,忘憂島妖物橫行,頗多埋伏,不妨讓裴某随尹将軍一同前往,也好助其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氣氛沉寂了片刻,沈裘起身從高堂而下,走至他身前,俯視着彎下去半截腰的少年,道:“哦?你既知此行兇險,又緣何自請前去?又或是你有何意圖,想借此機會達到目的?”
“陛下屬實是誤會在下了,”裴之珩眉心微動,語氣誠懇道:“實不相瞞,在下曾與尹将軍有過深交,如今她陷入險境,我自然也不願坐視不理。再者,在下從前習得的術法對那幫妖物最為管用,定能助将軍順利完成任務,早日回歸。”
說罷,他将視線轉向一旁跪着的尹曼琳,道:“在下定會盡力輔佐尹将軍,一切皆服從将軍的安排,絕不會擅自行動。”
他坦然接受着沈裘目光的洗禮,片刻後,隻見對方挪動步子,背過身去大笑起來,道:“好,既然你都開口了,那明日一早便随星河一同動身。”
“陛下不可,”尹曼琳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忙道:“此一去甚是兇險,臣鑄下的錯,由臣一人承擔便可,怎可叫旁人……”
沈裘擡手打斷了她的話,緩緩坐回了高堂之上,道:“裴少君自告奮勇,有何不可?再者,你亦知此行兇險,多個伴豈不是件好事?此事就這麼定了,不必再議。”
出了宮門,尹曼琳擡眼環視四周,見四下裡無人,便一把将裴之珩拉進巷子,滿臉戒備地看着他,道:“你今日執意要跟着我去忘憂島,究竟有何目的?”
“原來尹将軍在擔心這個,”幽暗的巷子裡空無一人,裴之珩和她視線對上,唇角一揚,道:“你有話直說便是,還把裴某拉來這種地方,怎麼,是擔心我會說出什麼不可外傳的話來麼?”
“你少給我嘴貧,”尹曼琳毫不客氣地拔出手中劍,冒着寒光的劍直抵對方頸脖,她眸色一凜,道:“我早便與你說過,既要合作,便休要遮遮掩掩,我可從不吃拐彎抹角這一套。”
“合作?”裴之珩冷笑一聲,兩指夾住劍尖,将其緩緩移開,道:“尹将軍是覺得,沈裘他還會将兵權交到一個女子之手嗎?”
他斂起神色,譏諷道:“尹将軍與其在這管在下的事,還不如先将分内之事做好,想想怎麼捉到妖物,讓沈裘重新重用你罷。”
尹曼琳望着那人離去的背影,不自覺咬咬牙,握緊了手中的劍,思緒跟着追溯到十年前——
“小琳子,你若是能快些長大,該有多好?”尹母慈愛地笑着,溫柔地摸了摸她柔軟的黑發,又歎口氣,輕聲道:“可娘這病一日比一日重,怕是等不到你及笄的一日了。”
“娘,您說什麼呢,”小曼琳濕了眼眶,緩緩地将頭埋進母親懷裡,用帶着些委屈的哭腔說道:“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