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不堪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小曼琳驚恐地擡起頭,挂在眼角的淚水都還未擦去,那幫士兵便粗暴地一把将她拽開,給尹母扔去一個鐵盒子。
“都在裡面了,趕緊拿去,真是晦氣,”在她茫然的注視下,那士兵不耐煩道:“一個大男人還娘們唧唧的,搬幾塊磚頭就給壓死了,兄弟們,走!”
尹母瞬間明白過來他這話的意思,她埋下頭,将身子蜷縮成團,緊緊擁着那骨灰盒子,眼淚一滴一滴地淌下。
小曼琳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隻知道母親哭了,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小手不斷給尹母擦着淚,自己竟也忍不住掉下淚來:
“娘,娘别哭了,您一哭,曼琳也想哭……”她索性大哭出聲來。
一雙大手将她往懷裡一拉,尹母一手抱着逝去的親人,另一手緊緊摟着自己年幼的女兒,哭得絕望:“小琳子,這個家,從今日起隻剩我們了,隻有我們了。”
小曼琳愣了愣神,不可置信地看向母親,随即眼神呆滞地指向鐵盒,聲音沙啞:“娘,這個盒子裡,裝的是爹爹和兄長嗎?我是不是沒有爹爹了……”
她隻記得,兩年前的那日,天氣亦如今日這般,陽光甚好,也是同今天這般兇狠的士兵,蠻不講理地闖進了他們的家,帶走了尹父和尹兄,自那以後,她便再沒有見過他二人了。
不想再一相見,竟已是天人永隔……
又隔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尹母病危,在床榻上永遠地合上了眼,臨終之時隻留下一句:
“小琳子,你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這個世上,還能記着你父兄的,就隻有你了。”
豆大的淚珠滾下,可任憑她再怎麼哭喊,榻上的人都永遠醒不過來了。
陽光依舊暖洋洋地灑在身上,可她卻隻覺刺眼。尹曼琳揉揉哭紅了的雙眼,擡眼看外頭的天空,恍如隔世。
她必須得活下去,那是母親唯一的遺願。
直到糖鋪的小販推着沉重的小車走過,夕陽落下山,映紅了半邊天,她才怔怔回過神來。
鬼使神差地,她朝攤子走去,掏出一枚銀子,買下了剩餘的糖。
糖的甜味在嘴裡蔓延開,化去了心頭的一切苦悶。
忽覺臉上一片濕潤,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眉頭微蹙——
她竟是哭了嗎?
自入軍以來,她便時刻提醒自己,男子漢大丈夫,不當落淚,否則極易暴露。
尹曼琳握緊手中劍,不得重用了又如何?又不是隻有這麼一條路可走。
她閉了閉眼,隻告誡自己,明日踏上路程之後定要多加提防身邊的人,自母親走後,她便隻有自己了,這個世上,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值得信任。
天色微微亮起,霧氣還未散去,鳥兒在枝頭的叫喚聲破開了空氣中朦胧的迷霧。船停靠在碼頭,一衆士兵往其上接連搬運了幾大袋糧草。
“裴少君,”尹曼琳伸手攔住就要跨進糧倉的人,道:“糧草都已安置完畢,你就不必再進去了罷?”
他回看對方一眼,正欲開口時卻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裡:
“尹将軍!”
姑娘抱着一個麻布袋,跑至二人跟前時十分自然地将袋子往裴之珩懷裡一扔,随即拍了拍手,抱怨道:“拿着這麼大個袋子,可沉死我了。”
“你怎麼來了?”少年沒想到她會出現在此,怔愣片刻後,竟有一絲莫名的喜悅爬上心頭。
“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林歲歲沒好氣道,随即挽上尹曼琳的手臂,臉上綻開一個笑來:“我自然是要來陪尹将軍的,那個什麼島這麼危險,我可不放心将軍一人前去。”
尹曼琳指尖輕顫,有些無措地看着對方,她早知這姑娘或許曾對自己有過傾慕之心,但如今她的女兒身已然暴露,她怎的還……
“陪她?”一聽她竟不是為自己er裴之珩眸色一沉,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旁,冷笑道:“你可知她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