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珩微微睜開眼，雙目似還有些朦胧，視線卻在觸及到姑娘臉龐之時驟然明亮了些。

他眼底掠過一絲錯愕，半晌，撐着牆頭直起身子，掃視着周遭道∶“我這是在哪？”

“你方才暈過去了。”林歲歲指指窗外，解釋道∶“我們現在已經在返程的船上了。”

“……嗯。”

他應了一聲，随後兩人沉默半晌，空氣霎時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你……”林歲歲直視他的眸子，深吸了口氣，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裴之珩将視線從女孩臉上移開。

他知道她會問什麼，也不願騙她，隻是若如實相告，她怕是會把自己認成怪物罷？

思緒飄出去很遠，卻聽見她輕飄飄地道∶

“你不會有性命之憂吧？”

少年聞言一怔，心跳像是漏掉了一拍。他輕挑眉梢，望着姑娘幹淨的眼眸，神色複雜∶“你不問我，在你來到之前做了什麼，為何會變成這樣麼？”

“你做了什麼和我有什麼關系？”林歲歲語調不屑，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題∶“我隻是關心，你會不會死？”

“……不會。”

他嘴角抽搐了兩下，内心忽而升起一陣莫名的狂喜。

她竟對自己不起半分懷疑，隻憂心他的死活麼？

裴之珩平複好神情，腦内卻忍不住地細想。

她分明早已離開，卻仍不顧危險回來尋他，又在被衆妖包圍之時為自己療傷，難不成……

聽見這個答複，林歲歲暗自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不然她就要永遠被困在書裡了。

“林姑娘，我能進來麼？”

忽聞簾子外一道女聲傳來，林歲歲轉頭看去，一下便聽出是尹曼琳的聲音。

糟了，她暗想，戀愛腦傷勢奇特，若被尹曼琳撞見了，定要招緻懷疑。

“尹将軍稍等，”林歲歲扭頭沖着外邊喊了句∶“馬上就好了。”

說罷她扯過放置在一側的被褥扔在了戀愛腦身上，壓低聲音語速飛快道∶“你快用它遮一下，省得被發現了。”

沒等對方作答，她便自顧自擦幹淨手，緊走幾步至艙門前，拉開簾子便見尹曼琳一手提着藥箱，正略帶驚愕地看着自己。

擔心裴之珩還沒理好，她挪了挪步子，擋住尹曼琳的視線，臉上擠出一個笑來，道∶“方才忙着給病人包紮傷口，尹将軍，有何事嗎？”

“我也是方才見裴公子傷得不輕，特地送來了些藥物，”尹曼琳略顯尴尬地笑了笑，側頭往裡瞧去，“若不方便的話，姑娘拿進去便好。”

“隻是不管怎麼說，裴公子都是為救将士們受的傷，我還是想看看，他的傷勢如何了。”尹曼琳剛走兩步又折了回來，補充道。

林歲歲∶……他還真不是為救人受的傷。

“沒什麼不方便的，将軍進來便是了。”她側過身子，讓出一條道來。

尹曼琳點了點頭，提着藥箱徑直走了進去，卻在進門的那一瞬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她擰眉擡首，隻見榻上的人裹了厚厚一層被褥，蜷縮着靠在牆邊。

尹曼琳∶“……”

她極為不解地看向林歲歲，語氣頗為詫異∶“這……”

“将軍，是這樣的，”林歲歲猜到對方會問什麼，便打斷了她的話，一本正經地編造道∶“他先前失血過多，怕冷是正常現象，所以我就拿來被褥給他捂着了。”

“是嗎？”尹曼琳别開視線，望向外頭陽光火熱的天，神情有些複雜，狐疑道∶“眼下剛剛入秋，冷？”

“他是病人嘛，”林歲歲略帶心虛地岔開話題∶“對了将軍，我們是不是就快到了？”

此話剛出，便有一士兵揭簾而來，附在尹曼琳耳旁低語了一陣，随後便見她面露一笑，道∶“船已靠岸，可以離開了。”

說罷她吩咐那士兵道∶“你再喊上一位弟兄，将裴公子扶好。”

“不必了，”裴之珩不知何時已走到艙門前，淡聲道∶“裴某非是瘸了，不過還是多謝将軍好意。”

林歲歲聞言愣了片刻，忙道∶“将軍，他這人說話就這樣，你可别……”

尹曼琳隻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一行人陸續從船上走下，卻見街道中各個角落張燈結彩，似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