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言菊明的《三打白骨精》,想讓放松放松,你這幾天風風火火的,你不累,我看都看累了。”我原先是頂讨厭京劇的,但陪着陶梅庵上了幾回戲院子,也覺得京劇并不是那樣面目可憎了,還是有些特别的韻味的。
一直到深夜十一點多,戲才散場,我們漫步在淮海路,他說,“老顔給我電話了,說我有個厲害老婆,她說很欣賞你的正義感,她會迅速地把結果給你的。”
“……”我的乖乖,真是什麼人交什麼朋友啊,隻有陶梅庵才能結交這樣的朋友,比彌勒佛肚量還大。
“凡事小心為妙,你那篇《華夏屍檢調查》要盡快結稿。”
“是哦。我都快忘了,就是随口扯的謊。不過為了顔醫生,我一定會把這個謊扯圓了。”
心有所盼,是幸福的,但也是最讓人急躁的,再加我本就是個急性子,就有點難熬了。但也隻能幹着急,隻能被動等待。好在有《新中國屍檢調查》要去撰寫,讓日子好過了點。
不過具有戲劇性的是,這篇急就章寫出的《民國醫院為何冷遇屍檢——新中國屍檢調查》,這竟讓我在中華民國的報界聲名鵲起。
投桃報李,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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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我與顔醫生在紫羅蘭咖啡館碰面。
這是一家猶太人開的咖啡館,據說店主在德國時就是某咖啡品牌的企業家,三九年逃到上海,後來又逃到梅城。
顔醫生這次不是醫生,而是貴婦。黑色洋裝襲身,臉上罩着黑紗,面含微笑,不知為什麼,那笑讓我隐隐的不舒服——那是一個媽媽瞅着自己叛逆期孩子的微笑,有時候,我從陶梅庵的眼神裡,也看得到類似的笑意。但這些隻是刹那間的思想火花,我有更關注的東西。
顔醫生給了我一匹綢布,故意掀開了一個口子,裡面是幾張信紙。在外人看來,肯定是一個中年婦女送給一個年青女人一匹優質綢布。
“君宜,我知道老陶為什麼那疼你了。”
“為什麼?”
“因為真實。”
“真實得不像個女人,是嗎?”
顔醫生,拍拍我的手背,“雖然男人都喜歡溫柔的女人,但是我從不認為女人就隻該溫柔。”說着她就走開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我說,“但是……疼愛不一定是男女之愛!”
我的心猛地一緊,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紮中了我某一處死穴,這死穴就在陶梅庵那些淺淺的笑意中,它好像不屬于男人對女人該有的笑,而是一個兄長對妹妹的寵溺。好在我的神經足夠粗,否則我會痛苦得夜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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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開第一本屍檢報告:
張紫雅,女,屍長166cm,發育正常,營養良好。屍僵已解除,項背部見鮮紫紅色屍斑。其餘皮膚蒼白,無黃染。頭發黑,頭皮完整。角膜混濁,雙側瞳孔等大,直徑0.8cm,鞏膜無黃染。口唇紫绀,口鼻腔及雙側外耳道未見異常分泌物。氣管居中,胸廓對稱,腹壁無異常。外陰無異常,四肢無畸形,腳環處有顯著繩縛痕迹……
體腔:⑴左側及右側胸腔、心包腔分别含少量液體,腹腔見少量淡 黃色液體約8ml。 ⑵心髒被完整切割,其餘所有内髒器官都位于正常解剖位置。
共有二十三份屍檢報告的複印件,都有兩個共同特點,心髒被割,腳環處有繩痕。看得我觸目驚心,恰如顔醫生所說,這些案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都是由同一位兇手制造的,很明顯,這個兇手不會自行停止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