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人潮往岸上走,蔣浩然已淹沒在人群中,不知去向。
我真後悔,為什麼說不再和他保持聯系!
人潮湧動中,我感孤單無依。
拖着藤條箱,在碼頭邊找了個旅館住下。
貴得吓人,住一夜竟然要200個法币。
此時的重慶彙聚着全國最富有最有權勢的人群,彙聚着全國最奢華最精美的消費品。
從美國的絲襪到英國的煙鬥,不一而足,戰争,為重慶帶來了畸形的繁榮。
各種戲院子也開了起來,各種青樓妓館仿佛一夜之間興盛了起來。
戰争為妓院提供了衆多的人力資源,重慶夜夜歌舞升平,一副末日狂歡的景象。
——重慶政府在和日本人談判,日本人是不會打過來的,大家都這麼想。
我打開旅館房間的門,看到的是一副昏暗破舊的場景,同時還有一股黴濕的氣味傳來,對此,我什麼都沒說,對一個經曆過死亡的人來說,什麼都可以原諒。
我隻想好好地沖個澡,睡上一覺。
還好,淋浴器還是完好的,溫暖的水滑過全身,突然想起陶梅庵。
那時,我們結婚剛三天,我們在北海道的浴場泡澡,那可真是泡啊,可以一整天一整天的泡,更讓我不可思議的是,那裡的浴場竟然全都是男女同浴,第一次,我渾身不自在,習慣了後發現,周圍的人都很自然,人們一邊洗一邊聊天,聊孩子、聊新聞,看不出絲毫色情的意味。
梅庵,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躺在床上,身體疲憊,但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一個個想法、一件件事、一張張面孔生動地浮現出來。
渾身上下1000法币,即使不吃不喝,也隻能維持5天,我必須馬上搬離這間旅館,找到便宜的住所,并馬上找到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過來——必須要為自己的生計作打算。
此時的重慶,剛好趕上了霧季。
重慶已經曆了日軍的多次轟炸,滿目所見都是痕迹。
還未來得及填滿的炸彈洞,剝了皮的牆壁,破損的街道。與此形成巨大反差的是,本地人頑強的生命力,在絕處探求生境的毅力讓人振奮。
在一幾乎炸倒的三層酒店前,立着一塊牌子:本酒店照常營業。街道上也多是忙碌的景象,完全不象是一個經過日本空炸的城市。
在路過打銅街的時候,看到一群人圍觀在那裡,隐隐還聽到一個女孩的哭聲,我沖開人群,往裡面看,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抱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大哭,“醒醒啊醒醒……”一群人圍觀,沒有人去幫手。
我沖過去,就見躺在地上的孩子手指為知何故斷了,不停地冒血,我忙撕下裙邊,緊緊地将孩子的手腕處綁起來,然後抱起孩子,朝馬路對面的一家醫院沖過去,沖進醫院大門,早有人推過架子床,推入搶救室。
這時,那個十幾歲的女孩也跟了過來。我說,“沒關系了,他隻是手指劃破,沒傷着骨頭,醫生止了血就沒事了,你家大人呢?”
“他們在家,我跟我弟弟是偷跑出來的,買了一把藏刀,他偏要玩,我不讓,結果……唔唔……”這小女孩不僅因為堂弟流血而驚吓,還在擔心父母會對她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