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變得更冷了。
淩序維持着原來的坐姿沒動,隻是輕輕扭了下頭,看向了睡在她旁邊的人影。
淺鋒跟剛剛一樣睡得正熟,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這房間裡發生的變故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淩序伸出手去,想把他叫醒。
但手伸到一半,她又有些猶豫,她想到了那雙男士拖鞋。
睡在她旁邊的這個,真的還是淺鋒嗎?
房間裡太黑了,淩序想要辨認清楚,卻怎麼也無法确認那個人影究竟是誰。
在她猶豫之際,淺鋒忽然動了。
他原本是側身背對着淩序的,現在正慢慢的翻過身體。
淩序屏息緊盯着他的動作,她無法自拔的開始幻想,淺鋒翻過身後,自己會看到什麼?
是一張沾滿鮮血的臉,還是一具布滿爛肉的骷髅?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不斷起伏着。
淺鋒終于翻過來了,他現在正平躺着,臉朝向天花闆。
淩序沉默的看向他。
那是一張再正常不過的臉,和淩序每天在第五分局看到的一模一樣。
看來淺鋒還是淺鋒,躺在她身邊的人影并不是詭物。
淩序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在詭域中如果連隊友都懷疑,那她就真的危險了。
她不是沒見過因為疑神疑鬼在詭域自相殘殺的異能者。
她的異能變弱,詭域對她神智的影響果然變大了。
淩序繼續伸出手,拍了拍淺鋒的肩膀想叫醒他。
一下,兩下……
淺鋒毫無清醒的迹象。
淩序也算是活了兩輩子,心裡很少會出現“無語”這種情緒。
她懷疑淺鋒睡得那麼熟不隻是詭域的影響,這人每天上班都是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樣,平時肯定熬了不少夜。
現在終于找到個地方可以大睡特睡了是吧。
人叫不醒,淩序準備收回手。
她才動了一下,手臂内側忽然傳了一絲怪異的感覺。
有十分細微的,冰冷的氣息撲在她手臂内側。
一下一下的,極有規律的擦過手臂。
這氣息極其微弱,一般人很容易将它忽略。
但淩序一下就知道這是什麼了。
是呼吸。
她坐的這張雙人床足有一米八寬,淺鋒在另一側睡着,他們中間留着很寬的距離。
寬到足以睡下第三個人。
也就是說剛剛那個上床的詭物躺在了她和淺鋒之間,跟他們睡在了一起。
淩序望向中間的縫隙,那裡從肉眼看上去什麼都沒有。
但她看到了,淺鋒的枕頭上有個淺淺的圓形凹陷。
那是人的腦袋枕在上面時會留下的。
房間裡的詭物現在正和淺鋒共用一個枕頭,從凹陷的位置上看來,他們或許還親昵的貼在了一起。
臉靠着臉,身體靠着身體。
跟牆上婚紗照那對夫妻一樣依偎在一起。
在她的注視下,枕頭上的凹陷離淺鋒越來越近,淩序雖然看不到這個詭物,但她猜想詭物的腦袋恐怕已經壓住淺鋒的臉了。
詭物想幹嘛?難道想趁淺鋒熟睡的時候殺死他?
這個房間果然不能睡着,她這下非得叫醒淺鋒不可了。
淩序再一次伸出手去,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那個肉眼看不見的詭物,她感覺自己的手異常的冷。
她捏住淺鋒胳膊上的一塊肉,毫不留情的擰了個180度。
“啊!”
劇痛之下,淺鋒終于清醒。
他下意識摸向自己被揪疼的肉,發覺自己全身冷到極緻,像正抱了一塊冰,眼前所見更是一片漆黑。
好冷!
淺鋒抱着自己雙臂搓了搓。
而且房間裡怎麼這麼黑?是淩序把燈給關了?
他正這樣想着,忽然瞥見自己上方出現了一個黑色人影!
他額上冒出冷汗,努力把尖叫憋回喉嚨。
他一動不動的盯着黑色人影,人影也在他腦袋上方打量着他。
這是什麼?房間裡的詭物?
他剛剛是不是睡着了?所以這個黑影一直在這裡看着他?
這個念頭一起,淺鋒更是覺得全身冷汗涔涔,連衣服都打濕了一片。
淩序呢?不會已經被它殺死了吧?
那自己該怎麼辦?要繼續裝睡?還是先下手為強殺了這個詭物?
淺鋒腦中正思緒紛紛,他看見這個黑影低下了頭,朝自己靠過來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行,他不能死在這兒!
生死存亡的危機倒讓他生出了反抗的勇氣,他右臂已化作刀刃,正要揮刀砍向那個人影——
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耳際:
“醒了?”
是淩序?
他顫抖着聲音開口:“淩序?”
上方的人影應答了:“嗯。”
淺鋒睜大眼睛仔細辨認,這次他看清了,這個人影就是淩序沒錯。
可他剛剛為什麼看不出來呢?
淺鋒收回了刀刃:“我差點把你認成了詭物。”
淩序默然,她剛剛也是。
這個詭域果然會影響人的精神,要不是她出聲,淺鋒可能已經往她的腦袋削去了。
這種感覺很像跟别人同睡一張床時突然半夜驚醒,在黑漆漆的房間中,你看不清對方,你開始懷疑跟你同床共枕的東西究竟是人是鬼。
淺鋒在淩序身邊打了個呵欠,外面的天還是黑的,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他覺得困意又湧上來了。
淩序輕聲開口:“别睡,剛剛有詭物上床了。”
她看了一眼兩人的枕頭,凹陷的痕迹已經消失,不知道那個詭物是不是下床了。
再看一眼床邊,男士拖鞋也不見了,但淩序在衣櫃前找到了它。
拖鞋的鞋尖依舊朝着床頭,隻是這次離的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