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逍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悔過書寫不寫?」
「不想寫。」
楊逍挑眉,不意外,這家夥讨厭寫悔過書不是一天兩天,以前惹事甯可被打被關也不寫悔過書。聽說理由也是很單純的寫不出來,由此可知,這家夥壓根不想悔過,或着說他做不到。不過很有趣的是,雖然他不想悔過,但被處罰還是會乖乖受罰的。
「那好,那就禁足吧。範圍是元帥府,出門在外必須在我或教主的視線範圍之内。」
「我知道了。」
「還有──」
「還有喔……」
楊逍瞪他,範遙怯怯一縮,閉嘴裝乖。
「今晚子時前,四書五經選兩本默寫給我。」
範遙一呆,很不情願,「欸?那很多耶──」
「我沒指定哪兩本就很不錯了,還敢讨價還價?」
「不敢……」範遙弱氣,在這時候他隻能乖乖聽話,見楊逍好像還在生氣,他又問:「若交了你就不生氣了嗎?」
「我考慮一下。」楊逍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
「真是欺負人──」範遙輕聲抱怨。
「你做錯事在先吧?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屢勸不聽罪加一等。二十多年來沒人管你,這回我可不會放過你的。聽話。」
範遙可憐地咿嗚了一聲,沉默一會,有點沒精神似的說道:「對不起。」
這次似乎比前幾次更真誠許多?但楊逍回了這樣一句。
「你若能理解我在生氣什麼再跟我道歉吧。」
範遙情緒更為低迷,「我──我知道這事是我錯了,但──」
他沒把話說完。而楊逍也知道隐去的字句是要說什麼。
他不能理解。無法理解。從他們相識開始就一直都是這樣。
楊逍看了一會範遙,輕歎氣,低吟安撫,「不要緊。遙,你隻要記得并且照做就好。」
──記得并照做就好。
陽頂天跟楊逍一直都是這樣跟他說的。因為範遙真的不懂,他的價值觀完全異常,即便是回魂重生又再度過了這麼多年,無法理解的事依舊無法理解,埋在骨子裡的狂邪黑暗與歪曲,絕非歲月就能洗白矯正的。
範遙的理所當然,并不是其他人的理所當然。
楊逍從沒打算認真糾正他,畢竟是連陽頂天都無法糾正的異端,楊逍早放棄了。他敲敲桌子,擺手示意他别繼續跪在那。範遙見狀也不起身,幹脆就換個姿勢坐在地上,伸手拉過椅子當成矮桌,擱着腦袋,眼角彎,笑得更軟,與方才相比稍微有點精神了。
楊逍知道範遙這是在賣乖。真是的,這态度還真的跟小時候幾乎無差。兇猛小動物長大後依舊是動物不是嗎?而且兇猛性可能還增加了。楊逍自己心裡無奈。
覺得在這問題上繼續下去也沒任何意義,楊逍終止了這話題,改問其他更重要的事。
「話說回來,你這次去大都回來,是不是在你屋子裡藏了個人?」
範遙一愣,笑回,直接承認,「──大哥火眼金睛阿。」
想來也是。
嚴格說來,他房間其實就在楊逍房間的隔壁,兩間房間隔了一條通道,走廊屋檐并未相連。但要說是隔壁鄰居絕對沒有異議。而元帥府這角落的一區就五間房,範遙的房間被安置在此是衆人的刻意為之。本來範遙在光明頂上就住的偏遠,都快成為未明文的禁地了,除了楊逍壓根就沒人想跟他住近些,把範遙扔到這角落隻能說是衆人的貼心與習慣,反正範遙也喜歡自己一個人住。
至于楊逍,他是刻意住範遙附近的,省的不安分的光明右使時不時就計劃惹事,住近些他更容易察覺異常。剩下來的三間本來都是空屋,前段時間柳夕蕖因為是範遙的客人也被安置在這裡,所以少了一間空屋。
五間房隻有三間有主人,其中一間的主人壓根不常在府,若有什麼異常是很容易發現的。另外關于範遙的房間其實有暗部在出入這事,暗部們的氣息是在太低,連躲附近張無忌都很難察覺,更不用說是隔了一條走廊幾面牆的楊逍了。
楊逍剛去敲門的時候注意到裡面還有其他人,潛行并不高明,可想而知并非暗部。範遙沒表現出異樣,也沒拎着人或屍體來找他報備,那這人就是範遙所認識的人。
至于人選──能讓範遙特别對待的人還真不多。
楊逍突然想到範遙内心那人員分類方式,答案呼之欲出。
「君姑娘──不,應該是趙姑娘吧?」
範遙不太意外楊逍能猜出來,「大哥厲害,不過我想問為何把沁兒排除了?我可是一點都不想讓教裡其他人跟沁兒碰面呢。」
「你若想藏私,就更不可能把君姑娘帶來。若非這次君姑娘自己找上門,你還想将這姑娘藏多久?連我都不願說,我真懷疑你還有沒有把我當你大哥。」
範遙音調軟綿綿,「此話嚴重了,大哥,我将鐵焰令交付給她便是我信任你的證明。」
好吧,這證明也是挺夠力的。
「說到鐵焰令,你前段時間拿鐵焰令找我?」
範遙有點尴尬,「呃,這是誤會。是他們擅自認為鐵焰令是你的,當時你跟教主都不在,我也懶得解釋了。而且,大夥都把我也持有鐵焰令這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這還真的不能怪他們認錯。你失蹤那麼久,還生死不明,誰會意識到拿鐵焰令的會是光明右使本人啊?更不用說左右使各自分别持有的鐵焰令外觀一模一樣,唯一的分辨方式是背後的刻字,若僅看正面,壓根分辨不出來。會認錯,情有可原。
「天門的弟子說你隻停留了一晚又匆匆離開,隻找了夕蕖姑娘──是什麼事這麼重要?」
「你的人是不是該重新訓練了?沒認對鐵焰令也就算了,重點還完全錯誤。」範遙想翻白眼,說道:「我那天隻是陪沁兒來而已,她要找夕蕖姑娘。而且,大哥應該也算過我回來的時間,那天根本就還沒滿一個月,我怎可能會提前回來。真是的,用真容大家就隻注意我的臉,明明鐵焰令就是沁兒拿出來用的,那麼大一個人再加一隻狼都視而不見?方才也是,我的問題有多少人聽進去了?啧,真讓人不悅。」
這──楊逍也不得不承認,初次看到範遙真容,真的很容易會被那張美得驚人的臉給吸走注意力,非常需要時間習慣。
「你的問題根本就在針對朱元璋,完全對人不對事,對于暗殺與否,你根本不在意。」
「唔,正确。不愧是大哥。」範遙笑容明媚。
「所以說你的威脅不值一提。你從一開始就很讨厭朱元璋,到底為何?」
範遙笑的純良又無辜,「感覺問題。我就看他不順眼。」
楊逍絕對不信理由這麼簡單,「算了,朱元璋的事我不問了,反正你也不會跟我說真話。那麼──老實招來,半個月前才剛回來過一趟,你又去一趟大都把趙姑娘帶來做何?這總可以講了吧?」
「可以。」範遙這回很乖,實話實說:「郡主被奸人所陷,朝廷要處決她。我把她救出來了。汝陽王府暫時無法讓她回去,所以就把她帶來了。」
非常的言簡意赅,隻講重點,而且真的沒說謊。
他隻不過是沒說他一定要把趙敏帶回來的真因而已。
楊逍問:「那麼多地方能安置,為何偏偏帶回來?趙敏是汝陽王之女,汝陽王是我們明教的敵人,你若是把她帶回來當人質也就算了,但你沒這打算。」
範遙附議,「沒這打算。」
「趙敏是明教的敵人。」
「郡主同時也是我徒弟,我早說了我不想把她當敵人。若要讓我将她歸類成敵人,你請教主來跟我說。」範遙瞇眼,「關于這事,除非是教主的命令,不然我不會聽的。」
範遙這話完全表明了他的态度。
楊逍對趙敏其實沒那麼多意見,他看的出來其實張無忌對趙敏頗有好感,範遙更是行動表示護她,這讓楊逍對趙敏的事保持觀望态度。
不過明教其他衆人就不是這一回事了,江湖流言傳的飛快,趙敏的精采事迹在江湖裡傳的有聲有色,萬安寺一事本就讓其他門派恨趙敏入骨,現在又再加上靈蛇島兇案,即便張無忌有說真相未明,但先入為主的觀念還是讓不少人将罪名扣在趙敏頭上。
楊逍看範遙态度如此,覺得有些違和。雖然範遙口口聲聲說趙敏是他徒弟他不想放下這十多年來的情誼,但就楊逍所知,範遙沒這麼優柔寡斷,尤其趙敏又是敵人之女,用「因為是徒弟」的理由袒護趙敏,其實不符範遙以往的行事風格,這讓楊逍懷疑範遙護趙敏的原因不僅如此。
這家夥一定還瞞着什麼很重要的事沒說吧。
「遙,你還有事瞞着我吧?」
範遙眨眨眼,過了一會才露出軟笑,回答得頗為老實。畢竟,此時此刻說謊毫無意義。
「這答案我不回答。畢竟,現在若我說沒有,你也不信,對吧。既然不信就不要問我。不要問我明知我會回答你謊言的問題。大哥,我很久以前說過,你若覺得我很危險不安定的話,你──」
「閉嘴。别說出來,小心我揍你。」楊逍冷喝。
範遙乖巧閉上嘴,把話吞回肚子裡,擺出我有聽話我超乖的表情。
楊逍忍住想拿手邊東西丢他的想法,歎氣問道:「我問你,你去靈蛇島前跟我說過你認為趙敏對明教無害。現在,你還是這樣認為嗎?」
「是。」
「即使一堆人都在說倚天劍屠龍刀為她所奪,殷姑娘為她所害,謝獅王失蹤也與她有關?」
「是。那些都是空穴來風的傳言罷了,皆與郡主無關。」
「證據呢?」
「沒有。」範遙幹脆,連裝都不裝了。
「沒有還要我信你。」
楊逍直接白眼他。不過就是這句話讓楊逍确定了範遙對趙敏的态度,其中理由可沒那麼簡單。
「我隻能依仗你對我的信任而已。」範遙可憐兮兮,好委屈,然後他想到一件事,小心翼翼的問道:「話說回來,教主那邊,大哥你沒幫我解釋吧?」
楊逍表示絕不幫這愛惹事的家夥收攤子,尤其是在教主那惹出來的攤子,絕不幫!乖乖去被教主罵吧你!
「自然沒有。自己惹的事自己解決。」
「唔,我去跟教主賠罪吧?」
楊逍冷淡,「請自便。」
範遙哭喪着臉,「大哥好狠心,幫我說兩句話不行嗎……」
「還不去?」楊逍連眼神都不給他,神色自若淡定喝茶。
範遙呆了一會,發現楊逍打定主意不幫他,委委屈屈,連起身的動作都慢吞吞,「──我去了。」
他耷拉着頭,拖着腳步,内心沒底的去找張無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