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個──」張無忌自己覺得有點尴尬,「聽說你去了趟大都,因何而去?」
嗯?大哥沒跟教主說嗎?阿,難道教主以為我去大都是為了找郡主嗎?
雖說他第二次去确實是為了找郡主沒錯,但最開始可不是為了郡主而去的。
「大哥沒跟你說嗎?我有跟他報備的。我去大都是為了找個人。」
張無忌猶豫了一下,決定問清楚,他不想再因為些莫名其妙的誤會而犯錯了,「──是誰?」
「──」範遙啞了一會,非常糾結要不要實話實說,但他還想把君沁藏着,「我、呃──」
看範遙有口難言,張無忌睨了他一眼,微笑再問一次:「範右使,你去找誰了?」
「阿──」範遙覺得張無忌在無聲威脅他,當下什麼都不管了,打着真被罵就算了的不良心态,二話不說把趙敏擺了出去,「──是去找郡主!對不起,擅自的──」
對,他選擇把趙敏擺出去,就是要君沁再多藏一段時間。即便他把趙敏擺出去其實對他的名聲非常不好,他還是要再藏一下君沁。
我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沁兒的存在嘛!
老實說看範遙這麼糾結,張無忌聽到他答案會是趙敏也完全不意外了,他還欣慰範遙沒跟他周旋直接誠實回答,壓根沒想過趙敏才是擋箭牌。
「為何?義父跟周姑娘都說你是去找趙姑娘通風報信的,當真如此?」
範遙眼底瞬閃而過一抹不悅。他還是不太喜歡他人亂幫自己改主人,表面沒什麼異樣道:「我為何要找郡主通風報信?教主,我是你的人可不是郡主的人,有關于你的行蹤,我可隻字未提。」
「那你為何要去找趙姑娘?」
「──」其實我一開始真的不是要去找她的,會去汝陽王府還碰上郡主真是計劃之外。
見範遙又沉默,張無忌歎氣,手上的清單先放一邊,靠坐在桌邊,溫聲道:「這麼說來,我有幾件事想問你。這才是我要你來找我的原因。」
「?」範遙眨眨眼,眼神疑惑的點頭表示想問就問。但他本以為張無忌找他是為了要講朱元璋的事。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前段時間我其實跟趙姑娘有碰過面。然後──」
聽到張無忌這樣開頭,範遙就覺得他完了。
這該死的一定是要問靈蛇島那時救郡主的事!阿阿郡主妳為何要跟教主說啊!!還好理由我之前就想好了!
「──趙姑娘說她當時落海,是你事先派人等着救她。你早知道她會落海?」
「不,此事我事先并不知情。」範遙的謊言總是如呼吸般自然,「這事是郡主誤會了。我的人救起郡主純粹是意外。」
「此話怎說?」
「我們原先就有計劃去靈蛇島,所以我有派人在靈蛇島附近巡邏與觀察去冰火島的海向,本打算靈蛇島行程結束後能換船前往冰火島。隻是後來龍王與獅王的事打亂了計劃,然後之後又發生了那些事,我也原因不明的聯絡不上我的人,所以才一直沒與教主報備。他們救起郡主之事,我也是回到元帥府後才接到消息。」
張無忌沉思一會,又道:「所以你當時每晚出門,是為了聯絡你的人?義父有說他請你去海邊巡邏。」
「是。獅王确實有這樣拜托我。他并不知情我曾有安排人員在海上。我答應他也是想着反正目的相同,能順便,便一邊巡邏一邊做聯系,隻可惜依舊無響應。」範遙頓了下,續道:「屬下不該隐瞞你的,我當時覺得此情報毫無價值,才沒報備,是屬下之過,還請降罪。」
張無忌搖頭,「沒關系,你說的确實有理。」
「教主,另外還有一事不知你是否知情。」
「你說。」
範遙淺淺吸一口氣,一邊觀察張無忌的反應一邊說道:「郡主被朝廷斬處……」
張無忌錯愕,激動厲聲打斷他,「你說什麼?!」
範遙被他這一吼,吓了一小跳,頓時禁聲,内心有點委屈。
我話還沒說完……來龍去脈都不讓我說一下……?
「範右使,你說的是真的嗎?!」
「──」範遙點頭。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去的大都?」張無忌急問。
「──」範遙繼續點頭。教主我沒引導你,是你自己這麼認為的,而且這也與真相相符了一半,我第二次真是為了郡主才特别再跑一趟大都的。我沒說謊喔我沒說謊。
「結果呢?趙姑娘該不會──」張無忌沒那個勇氣說完。
「郡主沒事,我有成功的将她救出來。」範遙看張無忌松了一口氣,遲疑了下,還是小心翼翼的續道:「然後,此事是屬下的擅作主張,如有冒犯,還請教主責罰──郡主因為暫且無處可去,所以我将她帶回來了。」
張無忌愕然半晌,沉聲重複了一次,「你說你把趙姑娘帶回來了?帶回這裡?」
「是。」範遙垂眼,「請教主原宥。」
「為何?趙姑娘身分敏感,現在靈蛇島上的真相尚未水落石出,甚至義父也還下落不明,你将她帶來,并非良計。」
「──」範遙沒有立刻回話。他沒辦法從張無忌的反應裡去判斷張無忌對這事的态度。他覺得張無忌對現在這結果并沒有很高興。
「範右使?」
張無忌納悶的叫道。
過了好一會,範遙才姗姗回應,「我做錯了,是吧?」
這是他判斷後的結論。也僅是憑借着張無忌的情緒而決定而已。
張無忌愣了下,「不,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我隻是好奇你為何會選擇把趙姑娘帶回來。畢竟,其他兄弟對她似乎──」
「當真相水落石出之時,便不再會有這些懷疑猜測。屬下将郡主帶回來,也隻是因為想讓你親眼确認她的平安,這之後郡主的去留,一切随教主安排。」範遙頓了下,軟聲道:「對不起,屬下不該擅作主張的──」
對範遙這擅作主張,張無忌真不知道該不該追究。他沉吟一會,問道:「範右使,這件事楊左使知道嗎?」
「是。便在稍早前,被大哥察覺出異常。所以郡主在府裡這事他是知情的。」
「他如何表示?」
「沒特别。」範遙搖頭,又道:「教主。你若認為郡主是敵人,是必須與之為敵的對象,請直接命令我。我會照辦的。」
張無忌啞然。他覺得範遙的言詞讓人難受。他這話裡,不存在他個人的想法與感受,隻因為是張無忌所望,所以他會這樣做。
如此簡單,又如此冷漠。
他一直在道歉。
這人能不能不要連對自己都這麼殘酷。
張無忌拿過桌上還沒吃完的小糕點,要範遙吃,說道:「稍微冷靜點,範右使。」
「我沒──」
張無忌完全不管範遙打算說什麼,直接打斷他,「先吃。那裡面有能安撫精神的藥草。你貌似有些心煩意亂。」
張無忌的指令範遙自然照做,乖乖的吃糕點。原來裡面有放藥草,難怪他剛吃的時候是覺得稍稍放松了些沒錯。
看着範遙吃着糕點,神色柔和放松了些,張無忌這才問道:「趙姑娘現在在哪?」
「我房裡──在大哥房間隔壁──」
「我知道你房間在哪。」
「嗯,那就好。」範遙淺淺一笑,視線盯着桌上的茶看了一下,然後軟綿綿問道:「茶,能喝嗎?」
張無忌拉開他身邊的椅子,直接要範遙坐下,再幫他倒了杯茶。
範遙急急忙忙阻止張無忌,「教主我自己來即可,不必勞煩。」
張無忌笑看範遙搶走了茶壺,理所當然地先倒了杯茶給他才給自己倒茶,然後微瞇着眼,捧着茶卻不喝。
阿,他感覺起來确實是柔和放松許多。
「範右使。」
「是?」
範遙手裡轉着茶杯。神情柔軟,柔美動人。
「我與周姑娘的婚約,你有轉告趙姑娘嗎?」
「沒有。郡主還不知情。」
「──你,是真的贊同這門親事?」
「老實說,我沒有反對的理由。教主,你與周芷若的親事,确實門當戶對──」範遙突然頓住,啞了一會又道:「我不勸你了,畢竟你剛為此兇了我,我不想再讓你不悅。請當我沒說過吧。」
張無忌無奈失笑。他竟覺得放松下來誠實以對的範右使,軟綿綿的态度讓人覺得有一絲莫名的──可愛?
張無忌此時慶幸,他方才沒有追究他。
「不,我可沒法當作沒這回事。我還想問你,你說你把趙姑娘帶回來是為了讓我親眼确認她的平安,為何你會如此認為我會想『親眼确認』?」
範遙看向張無忌,放松下來後也懶得去多思考隐瞞什麼,這也不是非瞞着的事,幹脆誠實回答,「畢竟小教主你喜歡郡主阿──」
太過放松無防備,範遙可能沒注意到他稱呼張無忌的方式。
看來那糕裡放的草藥,恰好是會對範遙頗有影響的少數種類。他體質曾經被調整到會對特定種類特别有反應,這其實是當年陽頂天為了保護他而給他的小小制約,範遙自己平常除非必要也會盡量避免去吃。
──?
小教主?
張無忌愣了下。
他後知後覺的察覺這稱呼方式有多親昵,稍稍的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也不知道他是因為範遙的稱呼還是他說的話而感到不好意思。或許,都有。
張無忌幹咳了下,「範右使,既然你這樣覺得,就沒道理贊同我與周芷若的婚事。」
範遙眨眨眼,笑的軟綿綿,直接否認,「教主請當我沒說過這事。我沒勸,也不會再勸了。」
張無忌啞口無言。
他真小看了範遙能多麼的厚臉皮。這裝死裝乖信手撚來,也難怪楊逍每次聽到範遙又做了些什麼後,都露出沒好氣很頭痛的表情,明教其他人更是各個一副看開無可奈何的樣子。
「範右使。」
「嗯,我在。」
「我去找一趟趙姑娘,你先在這裡等我回來。」
「好。」
「别亂跑。」張無忌提醒。
「是,悉聽尊便。」
張無忌雖然有點放心不下範遙會不會聽話,但他此時真的很在意趙敏是否真的安然無恙。
見張無忌還在猶豫不決,範遙幹脆直接起身,把張無忌推出門外,笑道:「教主你去吧,你回來前我不會踏出這個門的,你就放心去吧。」
張無忌還沒解釋他猶豫的原因不僅是因為怕範遙不聽話亂跑。另一部分是因為,他得知趙敏在府内的消息太突然,他還沒想好要跟趙敏說什麼,而且還有他跟周芷若的婚事要說明──
範遙哪管張無忌内心有多糾結,他才沒想那些,隻覺得教主你快去找郡主叙舊,吃飯喝酒燭光晚餐──幹脆房門一關,表達他足不出戶的決心,順帶把張無忌關在房外。
張無忌無言以對。内心深長歎氣,還是先去找趙敏關心她身體狀況了。畢竟是被朝廷處刑,即便範遙說趙敏沒事,但誰知道會不會有那些隐患也說不定,他還是親自診察過才能放心。至于他跟周芷若的婚約──這可難解釋了。
張無忌内心七上八下的去找趙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