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範遙原先的推測相去不遠,張無忌跟趙敏兩人,确實跟找妹妹的王保保一夥人碰上。
王保保要趙敏跟他回去,但趙敏不肯,王保保以禮相勸,也同意了不危害張無忌,要帶張無忌回府也行,但張無忌跟趙敏兩人最優先的任務是要去救謝遜,當場拒絕,兩方談不攏,最後也隻好動武抓人。
對王保保來說,隻要帶回了趙敏,他就算是大功告成。于是由玄冥二老去纏張無忌,其他元兵們押帶趙敏。不過沒想到趙敏身邊會有暗衛,王保保派出的兵力比預想的多,人一多,混戰就亂,即便王保保想帶走趙敏,現實情況卻是很難毫發無傷的帶走趙敏。
眼看兩方有點僵持不下,王保保隻好下了較重的命令要求優先抓趙敏,稍受點傷無妨。
張無忌聽了這話心急如焚,二話不說決定回頭保護趙敏優先。
然而,本就在跟玄冥二老纏鬥,這兩老默契極佳,攻防配合的滴水不漏。張無忌沒那麼多時間跟他們耗,太極拳混了乾坤大挪移硬是抽身,收尾防禦沒處理好,還是讓玄冥二老雙雙打上一掌。
這沒什麼,對九陽神功傍身的張無忌來說,玄冥神掌的寒毒還奈何不了他。張無忌心裡不急着祛寒毒,隻想着先救敏敏要緊,但看趙敏身邊圍着太多人,反倒是王保保身邊沒留幾個護衛,張無忌想着擒賊先擒王,不如從王保保這邊下手,有個人質搞不好更方便逃脫。
這是個有效的方法。見王保保被擒,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連玄冥二老都不敢輕舉妄動。
隻是讓人始料未及,張無忌還沒開口吩咐暗部們先把趙敏帶到安全處,趙敏倒是急切的推開包圍她的人,邊喊着「不要傷害我哥哥」邊沖向張無忌,毫不猶豫地想把張無忌推開──
張無忌其實也沒想真的對王保保出手,本想着脅持帶着人脫離危險後,便打算将王保保放走,這畢竟是趙敏的親哥哥,張無忌不可能無血無淚的對王保保出手。
趙敏這令人意外的行動,張無忌完全沒預料到。因為身中玄冥神掌而一直在體内周轉護主心脈的九陽神功,再受到趙敏這一推,反射的反彈而出,不僅直接将趙敏震退幾步,九陽神功連同被壓制尚未化解的玄冥神掌寒毒都侵入趙敏體内,非張無忌所願的重傷趙敏,眼看趙敏腳步踉跄的吐了一口血,纖柔的身軀搖搖欲墜,張無忌的心都要涼了。
随便的将王保保往玄冥二老那推去,張無忌緊張地沖向趙敏身邊,一邊低聲道歉,心疼地将趙敏擁入懷,眼神示意暗部幫忙斷後,二話不說帶着趙敏飛快離去。
有關張無忌與趙敏受傷的來龍去脈大概是這樣。
趙敏的傷勢比預想要重,神智不清昏迷了兩天,本想說在前面的小村落休息幾天好好養傷再出發,但趙敏一醒來便要張無忌趕緊趕路,深怕他們耽擱太久會讓營救謝遜的事難上加難。
張無忌又怕單把趙敏留下,如果傷勢出現變化,他不在場會不好處理,也怕汝陽王府派人來把趙敏帶回去。他還不清楚汝陽王府對趙敏這個朝廷叛徒有何看法,讓趙敏回家他不放心。
因為這樣,兩人帶傷出發,怕被王保保追上也不敢入鎮借宿,隻好到處找廢墟暫時躲避,沒想到卻運氣很不巧地撞上了圓真的門徒,莫非範遙正好追上,不然他們可能沒那麼輕松能度過難關。
範遙聽完來龍去脈,沉吟一會,說道:「教主,下次選藏身處的時候先讓暗部去勘查,這次其實是你們羊入虎口了。」他指了指趙敏的耳朵,「郡主的耳環不見了,我猜是她拿耳環當過路費了吧?有時候,有錢反而惹禍上身。」
張無忌苦笑點頭。
「然後──」範遙輕飄飄拉長着聲音,轉頭向門口看去,「你們最好有好消息給我。」
兩個一直不知道消失去哪裡的暗部佟與莫,聽到範遙這話,紛紛現出身影,兩人的神情都帶了點緊張與惶恐,不敢與範遙對視。
範遙看他們的反應,無聲冷笑了下,「你們的過失我都知道了。我少兩個人到無所謂,但讓教主受傷可死不足惜。我們老規矩處理吧,自刎謝罪──」
門口那兩個人輕輕一顫,臉色更糟。張無忌無奈的低喊了範遙一聲提醒他。範遙向張無忌純良的笑了下,說道:「不過教主幫你們求情了,我不會要你們的命的。至于辦事不力的處罰──」
「範右使?不是說好了不出手的嗎?」張無忌沒好氣的說。
範遙無辜極了,語調軟綿綿的哀道:「可是我氣不過啊。教主你可是受傷了!怎能當作沒這事!不會要命的,也不會弄太過份的,我保證明天你依舊能看到他們兩個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嗯?就今晚?拜托?」
「……」
「不然我把我的藥跟武器都留在這?我隻不過就小小的教訓念念他們一下而已。拜托教主,請許可。」
範遙邊說邊動作,懷裡暗器跟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藥全放到張無忌身邊,讓張無忌看的一陣無言以對。
我說範右使啊?你這些不知道是毒還是藥的瓶瓶罐罐平常是怎麼随身帶着的啊?而且暗器還不少呢……
「拜托?」
眼看範遙微偏着頭,眼神軟綿綿又誠懇,笑容更是柔美又無害,張無忌一不小心便被他拐了去,覺得拒絕他好像真的很可憐,便無奈的妥協了。
「自己人,不許太過份了。」
範遙眉開眼笑的點點頭,指了指從他懷裡掏出來的藥瓶們,快快樂樂道:「白色金紋的那瓶是胡醫仙的獨門救命藥,教主有需要就用。我明早幫你們熬個溫補的藥湯。今晚我會負責守夜,你們放心休息就好。」
說完,也不等張無忌作任何表态,轉身就走,不僅拽走了他的兩名暗部,還不忘替張無忌關上門。張無忌從衆多藥瓶裡找出救命藥再度擡頭時,範遙早不知道去哪了,東廂房的門關的牢,外頭安靜無聲。
張無忌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不該做的允許,看範遙賣乖一不小心就──隻能期望範遙真會聽話适度收手了。
.
關上了門。
把暗部扯到了遠離東廂房的地方,範遙随便找了個台階坐下,收起所有表情,目光平淡冷漠也沒特别看着誰,問道:「報告吧。你們去哪了?」
佟與莫聞言,一陣涼意攀上背脊,毛骨悚然,冷汗直流,沒再多猶豫立刻垂頭跪下。
視線不能對上。他們很清楚現在他們的主人視線一定無比冰冷。
範遙可以在張無忌或是楊逍面前軟綿綿裝乖裝善良裝無害,但對他自己的暗部,基本上不會有這種時候。範遙沒有直接動手都已經算是大發慈悲。
莫說道:「回主人,昨日奉教主所托,先行前往下個城鎮探訪調查,并帶些藥草回來。」
範遙輕輕應了一聲,「一個人去足以。為何沒留一人下來留守?」
兩人悄悄互看一眼,佟回道:「原本确實是這樣安排的。但是教主希望吾等一人走野地,另一人往城鎮,同時評估何者更适合趙姑娘的身體狀态。」
「……」
聽完這理由,範遙還真的沒辦法刁難什麼。是他跟張無忌說可以随意使喚不用客氣,教主這回把人全派出去不留人留守,是教主下的判斷。隻要是張無忌的決定,他都不會說什麼。
唉,真是,免死金牌可拿的真穩。
範遙有一點點的小哀傷。一點點而已。畢竟,他想找暗部算賬的,也不是沒在張無忌身邊留守這事。
「這事我不追,畢竟是教主決定的。但你們清楚,讓教主受傷,你們責無旁貸。」
「是。十分抱歉。請主人責罰。」
「教主交代你們找回來的藥草呢?」
兩個人毫不怠慢,清單跟藥草都交了出去。聽話是聽話,但一切行動都還是避着跟範遙對上眼,知道範遙還在氣頭上,他們不敢太過無禮。
他們還記得在很久以前,曾有過一名暗部在範遙燃燒着冰冷怒意的時候,不慎與範遙對上眼,便讓範遙連句警告都沒,直接抽劍将那人的雙目劃瞎,随後過了一會,範遙冷淡的補了一句不需要無法視物沒用的部下,讓其他人從那人身後以劍穿喉,随即扔去荒野任其而亡。
雖然現在的範遙真的跟以前相比溫和很多,但他們沒那個膽真的去挑戰範遙的底線。
尤其事關教主之事,還是别無腦去招惹主人了。
範遙确認完清單上所需的藥草是否齊全,從懷裡掏出兩個黑色小藥包,扔到佟與莫面前。
兩名暗部看着那藥包,眼神動搖絕望,很想求饒但不敢吭聲。經驗告訴他們,求饒了隻會更慘。而且──主人您不是才剛跟教主說把藥跟武器都留給教主嗎?這拷問藥又是怎麼回事?您果然又對教主說謊了吧!
範遙哪管暗部們有多麼苦悶,他還覺得這次的處罰很溫柔了,「知道是什麼吧?吃下去,然後去把前院那些屍體處理了,有價值的東西留下,其他的──不準留下任何蛛絲馬迹。兩時辰後我給解藥。」
兩名暗部内心哀傷萬分,可憐無比的低聲應是,顫抖緩慢的把地上萬惡的黑藥包撿起來,認命地将他們暗部專有非常有效的拷問藥給吞了下去。
範遙也沒催促,看着他們不甘不願掙紮着吞下了黑粉末,心情有點好,擺擺手把人趕走了,「去忙吧,别來煩我。」
佟跟莫隻能欲哭無淚行禮告退。
範遙有點舒心,但暗部們隻想哭,兩個人很有默契的決定,不挖坑埋屍體了,破碎的屍塊頭顱撿撿裝袋,随便扔去遠方的林子裡喂猛獸,趕緊回來找地方躲着哭還比較實在。
兩個時辰,簡直就是地府走一遭。
暗部拷問藥,标榜着讓人痛不欲生卻又絕對死不了還意識清醒不過,是一款性質非常惡劣的特配毒藥,毒方複雜吊詭,連解藥方當年胡青牛都花了一個月才慢慢試出來。到目前為止,隻有範遙本人吃下後還能無動于衷。而且能無動于衷的理由,也隻是非常單純的,他很耐痛而已。不是沒效,隻是單純的他耐的住那些令人惡心恐懼痛苦的死亡模拟症狀罷了,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順帶一提,當年讓胡青牛必須嘗試調配解藥的對象,正是範遙本人。
總而言之,要達到處罰目的,實際上也沒傷害的方法,範遙就正好隻想的到這個。畢竟拷問藥神奇的地方在于,它實際上并不傷身,吃過解藥後也不需特别調養,很快就能回到最佳狀态,非常的方便。即便是當年被拷問藥折騰了一個月的範遙,在吃過解藥後,也僅僅是很平常的睡了一晚便恢複如初了。
同樣接受過拷問藥洗禮的暗部所有成員共同表示,身體沒事歸沒事,但精神方面可以說是被摧殘的體無完膚,人人都有陰影,真的不懂為何主人一點事都沒有。
忘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也是很久以前還在光明頂上發生的事。暗部訓練裡有一項便是接受拷問的訓練,這拷問藥從何而來他們并不清楚,但有這種方便的好東西,他們的拷問訓練都是用拷問藥來做訓練的。就在某一次,有個受訓中的暗部被拷問藥逼到精神錯亂,厲聲質疑了範遙作壁上觀不能理解他們這訓練有多超過。他們還記得當時較資深的陵、聿、岚等人臉色大變想讓他們趕緊閉嘴,到是範遙露出了不屑的冷笑,抽屜裡拿出黑罐子,一邊開罐自己挖了一口吃後,把罐子遞給陵,同時說着老規矩,一人一口陪着吃,陵,做兩支簽,我抽中了再吃一口,沒中就你們再吃。
那次範遙抽中了,廢話不多說,很幹脆的再吃了一口,吃完,慢條斯理的撿回原先弄到一半的計劃,繼續被中斷的正事。
那是他們第一次看到範遙吃下拷問藥後的反應,也是最後一次。
因為那次沒人撐得比範遙久,而且範遙壓根就像沒事人一樣,要不是偶而會看到範遙突兀的停頓放空,臉色不太好的深呼吸,他們真懷疑範遙跟他們吃的不是同樣的東西。而那天,這惡劣的活動持續了超過五個時辰,暗部全員陣亡,亂七八糟的倒滿地哀嚎,範遙到是沒什麼大礙,靠在桌邊慵懶地撐着頭,眼神裡滿是對無用下屬們的嫌棄,也沒打算要給解藥的意思。
反正死不了,就再多忍忍習慣一下好了。
一直到──當時有習慣會找範遙一起吃飯的楊逍找上門來,看到這慘狀,一問之下才發現範遙搞自己下屬還不滿意,連自己都陪着一起玩。二話不說先訓了範遙亂來,命令他交出解藥,不僅很粗魯的給範遙灌了下去,還厲聲禁止了範遙以後再吃拷問藥的行為,最後再捉去給陽頂天罵。
因為這原因,所以他們之後确實沒再見過範遙吃拷問藥。從那日起,如果有人敢質疑範遙不知道拷問藥的藥效,還用不着範遙開口,陵便會直接處決了這不長眼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