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踉踉跄跄地站了起來,嘴裡不停打着酒嗝。他似乎是想伸懶腰,誰知一伸之下,身體就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都向下倒了下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根本來不及多想,立刻抽出腕間的絲線,向那人擲了過去。
絲線即将接觸到那個人的身體的時候,那人似乎下意識翻了個身,恰到好處地避開了絲線。若不是仔細觀察,或者就會以為那隻是他無意識間的動作。
下一秒,那人就輕輕巧巧地落到了地上。他落到地上的時候,隻有極其細微的一點響聲。
就像貓一樣,我心下想着。剛才那一連串動作輕盈敏捷,如行雲流水般渾然天成,真的非常像貓。
看來即便我不出手,他也能夠自己解決。看這人的樣子,恐怕也是一個浪人。難道江戶的浪人都這麼厲害的嗎?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那隻手白皙而修長,均勻而秀氣,看起來就十分靈巧。果然連手也像貓一樣,我這樣想着。
“喏……你的東西。”
聽到這話,我這才注意到了那人手裡的東西,正是剛才我抛出去的絲線。那些絲線正完完整整地收在他手中,沒有半點遺漏。絲線的另一頭,正被我握在手中。
“謝謝您。”
我低聲道謝,接過了絲線。
那人似乎仍然酒醉未醒,半歪不歪地站着,用另一隻手随随便便地揉着,他那蓬亂而松散的銀白色頭發。
這時我才看清了那人的長相。略有些長的銀白色卷發。即便在夜晚看起來,也十分無神的紅色眸子。月光下越發顯得蒼白的皮膚。以及由于過度飲酒而帶來的臉頰邊的紅暈。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就長相而言,用帥氣可愛來形容也完全沒問題。
隻不過因為本人目前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太過流浪漢了,或者說太過大叔了,而顯得與本人有些圓潤幼齡的長相背道而馳,從而形成了氣質和長相的巨大反差。
這算不算是另一種層次上的童顔巨、乳呢?
與剛才迅巧敏捷的身體動作不同,這個男人目前的思維行動似乎十分遲鈍。我說了那句謝謝後,過了很長時間,他似乎才反應過來,我是在對他說話。
然後他又抓了抓,本來就已經亂蓬蓬的銀色卷發。用說一個字打三個嗝的語速說:“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剛才你是想用這東西救我吧。”
我不由覺得有些班門弄斧,輕聲回答道:“是我自作主張了,剛才那種情況即便我不出手,您也可以安然無恙吧。”
聽到這話,銀發的年輕男人伸出一隻手掏了掏耳朵,一邊掏一邊回答:“嘛,雖說事實是這樣,不過你想要出手救人的事實也不會因此改變的。”
說着,那個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張卡片遞了過來:“深夜在外遊蕩的天人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就來歌舞伎町找萬事屋,報我的名字可以打折哦。”
我接過卡片,自動忽略了他對我的稱呼。
這個星球的人,似乎都裝了天人識别系統。見到過我的,十個有九個都認為我是天人,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雖然已經看到了名片上的名字,但出于禮節我還是問了一句:“失禮了,還未曾請教您高姓大名?”
“那個,就是那個,名片上不是寫着嘛,坂田銀時。”
“很高興認識您,武士先生,這樣稱呼不會冒犯您吧?”
“喂喂,都說了我叫坂田銀時。這個時候不應該規規矩矩喊一聲坂田先生,然後再報上自己的姓名嗎?”
“很抱歉,讓您失望了,武士先生。出于某種原因,我不能報上自己的姓氏。不過我也不想随便編一個欺騙别人,因此隻好告訴您我的名字,我叫郁香,郁金香的郁香。”
“啊so,很高興認識你,天人小姐。”
聽到銀發武士的回答,我不由失笑,這算不算是禮尚往來呢?
“嘛,嘛,好孩子該回家睡覺了,小心被老媽教訓一頓。”
“您也一樣,宿醉不歸,會讓親友擔心的。”
“我早就走上了大人的階梯,能夠自己做主了。不像天人小姐你,小鬼就該有小鬼的樣子。”
“好的,多謝武士‘大人’教誨,祝您一夜好夢,告辭。”
“嗨,嗨,睡不着的時候多喝草莓牛奶,保證一覺睡到天亮。”
“知道了,多謝。”
說完,兩人各自離去。
彼此口中雖然說着祝對方晚安好夢的話,心裡卻無比清楚。深夜在這種地方徘徊的人,若真能好夢安眠,又何須在此做長夜遊蕩?
或許大家都是無處可歸的同道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