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個人，他的眼睛是怎樣會變成這樣的呢？

到那個男人面前後，他依舊看着海的盡頭，似乎沒有分半點注意力給我們。

我心中閃過種種想法，最終彙成一句話出口：“打擾您了，請問，您能夠帶着這孩子離開地球嗎？”

聽到這話，在場的另外兩個人同時有了反應。

小女孩阿國睜大一雙眼睛看着我，眼中露出了驚慌茫然的表情。

那個男人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落到我們身上。

“怎麼？一時興起充當保護者，結果現在又要一時興起，充當抛棄者了嗎？”

那個男人開口了，聲音中有種令人心顫的平靜，并不像話語那樣尖銳。

聽到這話，我立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個男人并不是為了阿國來的。那個男人的言辭很尖銳，隐含着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憤怒。

會不由自主地對這樣一個小女孩的境遇産生憤怒，這就說明那個想要颠覆世界、毀滅幕府的男人，至少不想要颠覆這個小女孩的世界。

明明已經走上了那樣的道路，卻還保留着這樣的一面，恐怕他本人對此也很是無奈吧。

我沒有說話，那個男人瞥到我的目光，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問：“如果我說能，你要怎樣？”

我看了他一會兒，轉過頭去看着阿國，輕聲問她:“現在有機會可以直接離開地球，你想離開嗎？”

阿國茫然無措地看着我，沒有說話。

很久之後，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我說不想，會不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

我笑了起來，說：“不會，你說不想，我們就留在這裡。如果你想走，我會跟你一起去，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明明我們才剛剛認識。這樣真的可以嗎？我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的。”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既然那孩子帶我找到了你，這說明我們之間有緣。反正世界都是由麻煩構成的，包括我本人在内都是麻煩的構成體，多一件少一件，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那，那……”

阿國猶豫着，眼睛不住往那個男人那裡瞥。

我問：“你今天跑了多久呢？”

“啊？我從昨天晚上就偷跑出來了……”

“這麼長時間，那你餓不餓？”

“……餓。”

“那等一下，我帶你去吃東西。”

“可是……”

“放心，是可以安心吃飯的地方。”

阿國看了看我，又轉過頭去看了看那個男人，臉上出現了渴望，又有些擔心的神色，問：“現在講這些，真的沒關系嗎？”

“當然沒關系，誰都要吃飯的，不是嗎。”

我朝阿國笑了笑。

已經沒問題了，雖然得到的信息不算太多，但是至少得到了一個讓我挺高興的答案。

比起遇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恐怖分子來說，我更喜歡遇到在某些方面，還有些愚蠢的堅持的人。

活得太聰明，就不有趣了。

見我和小女孩自顧自聊了起來，那個男人索性從懷中拿出一支煙杆，放入口中。帶着蘭花香氣的煙草味道又飄了過來，混合着海水的鹹澀，彌漫着夜晚的海岸上。

“今晚的事多謝您，告辭了。”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我拉着阿國，離開了海岸。

那個男人依舊站在夜色深沉的港口，眺望着看不見盡頭的海面。

他到底在等待着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