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了彎眼睛：“是啊，你也好久沒有去過了，奶奶打電話來的時候也有問過你什麼時候再去玩。”

他盯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言，弄得她心裡有點毛毛的。

“是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嗎？”片桐彩眨了眨眼：“要是最近有事的話，那就等明年中心考試結束以後……”

他緩緩放下手裡的易拉罐，在玻璃台面上發出一聲小小的沉悶的聲響：“說實話，我對鳥取的感覺并不是很好。”

“诶？”她瞪圓了眼睛，訝異地望着他：“你從來沒有說過……為什麼？”

忍足侑士支着臉，專注地看向她：“是啊，為什麼呢……”

片桐彩茫然極了。

總感覺此時此刻的他，像是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

她并不是傻蛋，從他的語氣和目前的氛圍來看，他接下來要說的絕對是他過去從未說過的、類似于袒露心迹的話。

忍足侑士是個狡猾的人。

這一點她在上次就切實地體會過了。

慣常不露聲色的人要坦露心迹，總叫人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她很難不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她沒有搭腔，隻是靜靜地聽着。

忍足侑士似乎并不太在意她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小彩喜歡被人依賴的感覺嗎？我覺得大概是喜歡的吧，就像小時候謙也總是依賴你，你嘴上雖然有些嫌棄，卻總是會任由他依賴一樣。”

片桐彩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想不通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這樣的話題。

“小彩總是很偏愛謙也，為什麼呢？”

并不如何明亮的燈光輕輕地覆在他的身上，他沒有戴着平日裡慣常戴着的平光鏡，一雙濃绀色的眸子暴露在她的眼前。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像是問了一個稀松平常的問題一樣，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昏暗的燈光襯的，她總覺得此刻的他有些難過。

片桐彩不由得放下心弦，認真鄭重地看着他的雙眼：“我對你和對謙也是一樣的，你們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他們平日裡的相處，卻一無所獲：“可是我讓你有這樣的感覺……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嗎？”

其實她做得已經夠好了。

至少如果隻是從朋友的角度來看，足夠好了。

可他貪心，想要更多。

忍足侑士垂着上睑，聲音輕輕的：“可以再多看看我嗎？”

片桐彩怔怔地看着他。

很多問題的答案都在這一刻朝她傾瀉而來，像是今天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略顯失意的他，又像是很多年前他說他要失約的那個夜晚，在灑滿月光的檐廊下，他脫口而出的那個、在她看來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如果是謙也……”這樣的問題她聽過無數次了。

他們也曾因為這個問題争吵過，她不斷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多多關注他，也一直在很認真地執行，可就算這樣，他還是覺得不夠。

“可是侑士，我不可能把目光一刻不挪地停留在你身上的，”她說，“但我保證，我對你和對謙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忍足侑士輕輕搖了搖頭，嚅動着雙唇想要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淺淺地歎息：“小彩，早點休息吧。”

……

原本以為的互相袒露心扉的交談戛然而止，這反而讓她有些在意。

忍足侑士離開的時候順便還帶走了這裡全部的Chu-Hi，隻留了幾瓶果汁在這裡。

片桐彩悶悶地開了一瓶果汁，三兩下就全部灌進了肚子裡，胸腔裡因為剛才攝入的微量酒精微微發燙，在冰涼的果汁的作用下，溫度稍稍褪卻，可她腦子裡依舊亂糟糟的，不斷地比對着她對他們究竟有哪裡不同。

真是個狡猾的家夥。

好像有什麼在這個安靜的夜晚，徹底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