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賴跑得快,但實在被刺激得不小。
在他的印象裡,影山飛雄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排球腦袋,任何事情都不能淩駕于排球之上,是會義無反顧為排球修煉無情道的那種。等哪天他親口說自己的愛人是排球,及川賴都不會覺得意外。
但是!
這幾天的及川賴一回想起那節體育課,渾身就開始泛雞皮疙瘩。
排球部究竟是有什麼樣恐怖的魔力,居然能讓影山飛雄那樣的人都,都……
“嗐!”及川賴翻身從床上坐起。
窗外飄過公路車流駛過的鳴聲,映襯着熹微的燈光,扭頭一瞥,已經一點多了。
這是他一周以來失眠的第四次。每天一閉眼腦袋裡就是影山摟着日向,要麼月島摟着山口的畫面,隔壁還睡着瘸腿的及川徹和被及川徹硬留下來照顧他的岩泉一。
“……”
他坐起身,開始嚴肅地思考一個問題。
——打排球的,真的還有直男嗎?
十分鐘後,他放棄思考,起身去給自己倒杯水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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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很昏暗,但是他又懶得開燈,湊合着挪到廚房倒了一杯熱水出來,喝完就準備上樓。
剛走到樓梯口,一時也不知是不是這些天睡眠不足的緣故,隻覺得腦袋一昏,踉跄幾步,慌亂間去抓扶手的指尖胡亂掃過置物架上的什麼東西,隻聽哐當一聲,有東西掉下去,碎了。
及川賴歎出一口氣,胡亂抓了一把淩亂的頭發,轉身去開燈。
樓上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沒過一會兒,睡眼惺忪的及川徹打着哈欠出現在樓梯拐角處,看着底下撿瓷片的弟弟:“大半夜的不睡覺,幹什麼呢?”
及川賴盤腿坐在地上,耐心撿着卡在縫隙裡的碎片:“睡不着。”
說着,把剛撿幹淨的瓷片嘩啦一下又倒回去,一個一個從頭再撿一遍。
及川徹:“……”
他一蹦一跳地下樓,叉腰,居高臨下看着顯然已經無聊透頂的及川賴:“睡不着就去躺着,半夜爬起來撿垃圾,哪學來的壞毛病。”
及川賴沒回話,隻是從自己的屁股後面撈出來一隻黃色的禦守,擡頭問:“這是什麼?”
這是他剛從碎掉的瓷瓶裡找出來的東西,繡着祥雲的外包上寫有‘平安’二字,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
及川徹看他眼神像是在看傻子:“禦守啊。”
……廢話他當然知道這是禦守。
及川賴真心覺得有時候和他哥溝通起來好累,有一種智商不同頻不共振的無力感:“我是想問問你還記不記得這個是什麼時候的東西,從哪裡來的?”
“唔,我瞧瞧。”
及川徹眯眼近了些,端詳半天,反問:“這哪裡來的?”
“……”
及川賴放棄溝通。
岩泉一留在房間,左等右等等不到及川徹回來,索性套上外套,一下樓就看見蹲在那的兄弟二人,一時來氣:“大晚上的幹嘛呢?幾點了?”
兩人齊齊看向鬧鐘。
臨近三點,但是他們都不困。
兄弟倆都有個毛病,一遇上想不出個所以然的事情來晚上就容易睡不着覺。
但明天是工作日,要上課的。
及川賴舉起禦守,把最後的希望寄托于岩泉一:“小岩哥,你知道這是哪裡來的嗎?”
“?”岩泉一走上前接過,翻來覆去看了幾眼,丢還給他:“你六歲那年走丢的時候,撿到你的那個男孩挂在你脖子上的。”
“啊?”及川徹瞪大了眼睛,“我怎麼沒印象?”
話音剛落,一記岩拳實打實招呼在他後腦勺上:“你還好意思說!這是你弟,你個做哥哥的知道的還沒我多!”
“哎呦。”及川徹捂着腦袋,痛得龇牙咧嘴,“什麼嘛,人家明明也是很關心弟弟的。”
及川賴收回手,看着掌心落灰的挂件,記憶有些回湧。
當年走丢的事,他還是有點模模糊糊的印象的。
起因是及川徹着急出門找岩泉一打球,轉頭跟在客廳裡搭積木的及川賴胡謅自己要去公園拐角那間廁所的第二個坑位拉屎,一去就是一下午。
年僅六歲的及川賴已經餓到趴在地上啃地毯了還不見人回來,于是開了安全扣,出門去找他那個掉進屎坑的兄弟。
兄弟沒找到,人先迷路了,縮在路邊大哭一場,之後他就記不太清了,隻知道有個回憶不起面容的小哥哥帶着他在路邊等家長,先找到他的是小岩哥。
及川賴:“……”
所以說,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讨人厭的哥。
及川徹大抵是也想起來自己幹的蠢事,還有事後被爸媽和岩泉一輪番連罵帶打的不好回憶,連忙打着哈哈,一瘸一拐地推着岩泉一上樓:“好了好了,去睡覺去睡覺!”
兩人回了房間,及川賴也揣着那隻禦守上樓。
窗外的天已經沒有那麼黑,嘈雜聲漸起,躺在床上閉眼,腦海裡浮現的終于不再是那群成對成對的男同,而是一張模糊不清的五官,在黃昏的公園裡,朝蹲在長椅邊的他伸出一隻手。
聲音很好聽,笑容是溫和的,但偏偏那張臉像是蒙了一層水霧,明明近在咫尺,卻怎麼也分辨不清,讓人抓心撓肺。
及川賴重重蹬了一下被子。
靠,真的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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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一眼睜到天亮的後果就是,及川賴在第二天的随堂小測上直接安心地睡昏了過去。
月島螢戳了半天不見前邊的人回頭,索性直接起身掠過,順手把及川賴壓在胳膊下的卷子一起傳上去。山口忠拿到試卷,不可置信地揉眼睛。
下午,數學老師在班裡講試卷,及川賴在辦公室裡對着牆角面壁。
……可惡啊。
煎熬地站了一節課,終于撐到數學老師回來,把他叫到辦公桌前,從桌肚裡抽出他的白卷,隻寫了寥寥幾個完全分辨不出來是文字的圖形:“及川君?最近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及川賴:“……沒有。”
“那可以麻煩及川君把這張小測寫好再回去嗎?”數學老師是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說話很溫柔。
“好的老師。”及川賴雙手接過卷子,找了個空角落趴着補試卷,剛寫上幾題,懵住不動了。
他這一周因為失眠,已經好幾節課沒清醒地完整上過了,卷子上的東西他根本寫不來。
思索一瞬,準備從下往上寫。
剛翻了個面,低頭一看,馬上翻回來。
不行,後面的他根本連題目都看不懂。